“快走,快走,你留在地府妨碍我重铸道心。”
“我好歹长得不赖啊,居然被嫌弃了,嘤嘤嘤——”
“闭嘴吧你,你也就那张脸值得一看了。”
天然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人身攻击,并且人格受到了侮辱。
悟空背着天然子飞出鬼门关,路上还不忘提问题。
“师父,比葛根还正是什么意思”
天然子一脸高深莫测。
“小伙子,没去过药店吧。”
“对,没去过,我又不需要抓药治病。”
“那便对啦!药店里的葛根呢,全是切得方方正正,像你师父我的为人……诶呦。”
徒弟一个趔趄,当师父的没反应过来,咬到舌头,此刻正捂着嘴,深感自己的舌头像炒熟后壳裂开的栗子。
“文殊师兄,这几日枉死城里,感觉如何”
小混球刚走,文殊菩萨立刻听到地藏王菩萨的声音,毫不意外,反而有点想笑。
曾经他和地藏王菩萨一样,恨不得躲着小混球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呃,好吧,“曾经”用在此处不够标准,毕竟他其实现在也是:3」_
“地藏师兄。”
文殊合十一礼。
他和地藏王菩萨拜的可不是同一位师父,互称师兄是谦虚性的礼貌,跟见面喊道兄一个意思。
谁叫他俩都没成佛呢。
“几日里我无时无刻不在讲经,试图度化冤鬼,可是,有些鬼魂愿意被我度化,有些则负隅顽抗,或是躲着我,或是想杀害我,这是为何”
文殊十分不解。
冤鬼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的三魂七魄被怨愤浸染,如同时时刻刻处于尖刀凌迟之中,冤屈不解,伤痛不消。但接受佛光普照后,他们的痛苦会缓解,直至有朝一日彻底解脱,轮回转生。
聆听梵音,了悟“放下”,自然不再有怨愤。
那为何,总是躲着他的念经呢
地藏王菩萨道:“我刚来地府时,亦是如此想的。”
他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藏王菩萨早已做好难办的准备,来地府践行宏愿又不是来地府度假,哪是念个经说个咒就能轻松搞定的。
“当时我和你一般迷惑。我欲度尽世间苦厄,可是没有谁教我,倘若他们不愿意让我度,宁可在苦海中挣扎沉沦呢”
好像你当农夫,不介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劳,一想到秋季会收获金灿灿的稻海,已是十分满足。然而,那块地的土,打死都不许你挖坑埋种子!
你说怎么办
难道拿根绳子把那些抗拒的鬼绑起来,强行度化
菩萨终究是菩萨,见不得众生皆苦,哪忍心就此罢手。
“我坐在枉死城中讲经,数月后……”
“他们陆续来听讲”
地藏王菩萨神情复杂,瞅着文殊的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
“你以为是在给佛经编故事吗”
哎好像不小心暴露出来某些内幕算了,不重要。
“数月后,我身周依旧是空无一鬼,甚至他们已经学会无视我,用塞子堵住耳朵,该干什么干什么。”
“真是……”
文殊顿了顿。
“现实啊。”
“随后,金蝉子来了。”
“他居然来地府不是向来嫌弃地府阴森潮湿,说怕老年时得风湿病,腰腿疼吗”
“他来看望我。”
“好吧,小没良心的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次有良心的。”
“我苦于冤魂不接受度化良久,于是顺口一问,如若是他,他如何度化枉死城的冤魂。”
文殊心绪平静,等着地藏王菩萨说重点。
那作天作地四处捣蛋的家伙,真得懂如何度化
不是他瞧不起金蝉子,术业有专攻,金蝉子佛经佛理说得头头是道,度化一事,他做过吗
“金蝉子以为我在出考题,嘟囔着我周扒皮,千里迢迢来看我我还给他布置课外作业。”
想到小孩儿蔫巴巴,左脸写着“拒绝”,右脸写着“作业”的模样,地藏王菩萨忍不住轻笑一声。
枉死城里有一条血河蜿蜒滚过,似一支利箭,贯穿头尾,那血河中的匍匐的厉鬼,嘶声吼叫。
水色酽酽,水声呜咽。
一瞬间把菩萨从回忆中拽出来,投入现实的洪流。
“他啊,他做了个我想不到的动作——”
地藏眺望着血河,一股若有若无的怔然在他面上晕开。
“他拉住冤魂,取出他的耳塞,然后,问他,他的冤屈是什么。”
地藏认知里的金蝉子,生活精致得不像和尚,身上永远是洁净的,如雪,似梅。可那时候,他却用他白净的手,拉住仿佛泥潭里滚过,车轮下碾过的冤魂。
刹那间,地藏王菩萨好似看到恢奇漭瀁的青冥,一抬眼,便落在心上。
“金蝉子他认知里的慈悲,和我们相悖。”
佛教的慈悲,是教你放下,无悲无喜,自然受不到伤害。但是,金蝉子会问——
你的冤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尽是枉死的冤业,无收无管,不得超生。
——《西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