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冯楚微刚刚醒来就听到院门外吵吵嚷嚷。侍依侍墨一边替她梳洗打扮, 一边禀报着外间的事情,是送节礼的大队伍到了。安怀远虽说是来送节礼的, 但却先行了一步来楚家书院。押送节礼的队伍晚了半日,错过宿头, 就在山脚下的镇上歇息了, 今日一大早才送到楚家来。
冯楚微听到这话, 便让两个人动作快些。等她走到大门处的时候, 几个哥哥们和安怀远都站在那儿, 看着仆从们进进出出。
见着冯楚微到了, 安怀远几步迎了过来, 上下打量着她的神色, 笑着道,“阿微今日气色很好。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又递过来一份单子, 道,“因你也住在楚家书院, 所以冯府的那一份节礼我爹娘也命一并送来。只是这单子却是分开的,冯楚关系再亲毕竟也是两家,更何况这又是你当家做主的第一年。”
冯楚微接过了, 打开册子一看,都是些各地风仪土特产之类的,南边的香料、北地的鹿筋熊掌药材、东边的虾干火腿海参之类的。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与她安排送到安靖侯府的节礼不相上下。冯楚微只是在犹豫,他刚刚的那句话, 今年是她当家做主的第一年,可她并没有留在冯府过。
安怀远点到为止,又指挥着仆从按照楚家兄弟们的指示搬抬装运。
因着安怀远亲自来送节礼,又是订过亲的外孙女婿的身份。早膳摆在内堂里,也比平日更丰盛一些,楚家上下都出席了。有外客在,早膳分开两桌,郎君们坐一桌,女眷们单独一桌,中间以薄竹帘隔开。安怀远坐在郎君们那一侧,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她的影子,有些怅然若失。
“安郎这一行辛苦了,这山上很有些景致可看,让子廉他们几个带你去玩玩。”楚成龄见着安怀远这彬彬有礼的样子,爱屋及乌的喜欢,当做自家子侄一般的看待。
安怀远恭敬的道,“祖父邀约本不该辞,但现下马上到年底了,家里面人丁单薄,还有祭祖等各项活计需得我出面料理。请恕晚辈不能领命。”
楚成龄笑着道,“这有什么,祭祖是大事,你自去料理就是了。开春以后再来山上也是使得。”
安怀远笑着答应了。
那边,冯楚微却把这一番话听了进去,是呀,年底了,各家都会忙着祭祖、洒扫这些活计。虽说京城府邸里有锦娘冯前等人操持着,但毕竟少了她这个主人在,很多来往应酬都缺了规格。而且,这是爹娘去世的第一年,她不想让外人觉得冯家冷清无人。她不是一无所有来投奔外祖的孤女,还有冯家的责任在身。
想到这儿,她心下有了计较。
用过了早膳,又和楚家兄弟们在内堂里喝了一会茶,闲话一阵课业之类的,安怀远就准备提出告辞。这时候冯楚微命人前来传话,请他稍后,她要跟着一路回京城。安怀远笑着应了,内心安定了不少。
原来,早膳后冯楚微就命人下去收拾行李,她自去与祖父母舅舅舅母们告别。听到了她的缘由,众人也不再相劝,她说的也是实情,冯家却是需要有主人镇守。
楚何氏强忍着眼泪道,“你这孩子是个主意正的,祖母也不相劝。过完年,早点来山上拜年,祖母有好东西给你留着!”
冯楚微又与舅母们辞了一辞,等侍依等进来回禀说是都准备妥当以后,她毅然决然的踏出了门外。
安怀远已经等在马车边上了,见着冯楚微出来,脸上的笑容还是一贯的温文尔雅。
“劳安大哥久候了。”冯楚微客气一句。
“阿微,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先上车吧,看这天色不是很好,咱们早点上路,争取下午就回到长安城。”
冯楚微点点头,在左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安怀远打头阵领着队伍出发了。
车行不多时,就听到有马蹄声在前方传来。安怀远抬头一看,唇上浮起高深莫测的笑容,是昨日见着的那个郎君。
李承晏今日又骑马上山,还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安怀远。昨日他夜不能寐,想着临分别时的那一幕。安怀远不发一言,行为举止中却带着理所当然。叫李承晏恨得牙痒痒的,待到中午终于又寻到一个讨教学问的借口上山了。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下意识的身姿挺拔异常。李承晏路过马车的时候,随意的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就继续前行了。
等李承晏到了书院,与楚大郎等人从诗词歌赋谈到朝廷内外。都到了快午膳的时候,才假装不经意的提及,“昨儿,我得了一些南边海外一些上好的燕窝,拿来孝敬师母和妹妹正好。这些东西滋阴养颜,适合她们女眷们用。”
“李郎,你也太客气了,这些日子老是吃你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上你那里叨扰了!”楚二郎豪爽,但并不是蠢笨,软软的推拒着。君子间交往讲求,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
李承晏悚然一惊,这些日子自己操之过急了。但现下话已出口,再往回找补反倒不美。强笑着道,“我家里没有女眷,这些东西搁那里平白坏了,还不如借花献佛。”
楚二郎也就不在说什么,往后来往多注意一些就是了。他顺手接过,递给仆从们,嘱咐道,“单独给阿微留一份在那里。”
李承晏一愣,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阿微不在这里借着喝茶的机会,掩下翻滚的情绪。又过了一会儿,他提出告辞,婉拒了楚家兄弟的挽留。
李承晏出了大门外,给跟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悄然领命下去。不一会儿,那人跟着上来禀报道,“小的跟外院相熟的一个仆从闲聊几句,说是冯氏小娘子一大早就出发回长安了。”
李承晏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安怀远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暗恨不已。他是可以打马追上去,可他追上去又能怎样名不正言不顺。
这件事,只能有一个方法,釜底抽薪,从安怀远那里着手。想到这里,李承晏快马加鞭回到别院,招来林嬷嬷,询问道,“安靖侯府那里有什么进展”
“奴才安排人扮了卖身葬父的戏码,博得了安靖侯夫人的同情心进了侯府。可是,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勾引安郎君,便被侯府老夫人发觉不妥,一顿乱棍撵了出来。那侯夫人被罚在院里操佛经,前两天因着应酬多了才被放了出来。”
“没用的废物!”
“主子不必担心,那侯府老夫人虽然精明却是上了年纪,心慈手软了些。这般来历不明勾引爷们的东西不该乱棍打死,也该灌了哑药远远的发卖了。免得有什么风声出来出去,污了侯府的名声。</p>
刚好,借着这个事,那老太太托关系去寻了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放在侯夫人身边,一点点教导她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