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楚微一回到长安城就像是给各处都提了醒似的, 拜帖如雪花般飞来。远的如各处世家, 范阳卢氏、博阳崔氏等等,近处的则是京城里各处权臣, 各样的婚丧嫁娶的帖子多不胜数。
其中一家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家是英国公府,算不得大族。唯一值得一提的是, 这家的夫人是太祖的小女、先皇的妹妹, 当今天子得叫一声姑母。这位长公主膝下只有一女, 腊月二十三日办及笄之礼。
这帖子用的是花笺纸, 看这字迹是秀雅的小楷, 带着股闺阁之气, 说不定是长公主亲自写的。只是冯家与英国公府素无往来, 这长公主为什么会派这样一张帖子给她呢
冯楚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长公主代表着现在的实权派, 但又倾慕者世家风骨。说白了就是皇权式微,李氏一族又是叛军上位, 想要得到世家的认可,要熬上数代才能够。可偏偏李氏的统治才经过三代, 且一代不如一代。
长公主家小娘子的及笄礼,接下来要考虑的必然是婚嫁。世家圈子连当权的国舅都不承认,更何况这么个长公主家的小娘子。这次及笄礼, 世家的主母们会去,但说到接纳这么个小娘子那是不能够的。
这么一算长公主邀请冯楚微就说得通了。她一个小娘子,身负冯家家主之责,这是新兴的豪强贵族;楚氏名门之后,这是源远流长的氏族大家;安靖侯府未来的主母, 这是朝中新贵。理所应当的成为长安城里瞩目的焦点。她这一去,必然是安国公府座上宾一样的存在。
想通了这一点,冯楚微决定选择英国公府作为她踏入京城世家贵族圈的舞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叫来锦娘了解这家的情况。
锦娘笑着道,“这英国公府呀是个难得的清净地方。英国公品格端方,一直是负责皇家的宗族事务。据说与长公主伉俪情深,府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只可惜只得了小娘子一人。”
“这么说跟我的身世倒是挺像”冯楚微道。
“这怎么能比。娘子是因为体弱,将军又体恤,只得了您一个。那长公主可是马上驰骋什么的不在话下,况且她又生养过。所以,京城里再多人传言说什么‘芙蓉之约’,我到觉得这里面有事。”
“什么是‘芙蓉之约’”冯楚微有些好奇。
“说的是这长公主平生最爱芙蓉花,每年的七月是护国寺芙蓉花开最盛的时候,英国公不管多忙都会带公主去护国寺赏花。京里人嘴碎,就取了这么个名头。”
护国寺,这不是二皇子李承晏隐姓长大的地方。冯楚微心中一动,她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之类的。长公主和英国公每年去那里作甚再结合李承晏现在并不低调的状态,她不得不产生某些联想。
看来,这英国公府她势必得去一趟了。
与此同时,李承晏坐在马车上,合在湖州刺史家小郎君的车队里往长安城进发。只不过那小郎君居他之后,坐在第二辆马车上。透过竹帘可以看到长安城巍峨的城门,李承晏并未抬头去看,这不是他登临长安时应有的景象。
总有一天,他要让万民夹道,百官跪迎!
腊月二十三日,英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车马、轿辇纷至沓来。郎君们自正门入,各家主母、小娘子们自侧门进,倒避免了相互冲撞。
正门那里,郎君们互相见礼以后,就相携着走进了府邸。侧门外却热闹的多,离典仪开始还早,有那先到的夫人们候在一边等着相熟的。
一个穿绿裙的夫人凑到一穿紫袍眉眼含威的娘子身边嘀咕着,“听说这长公主家的小娘子知书达礼,文雅大方呢。”
“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没见过世面,哪里就能称得上知书达礼了。况且长公主那脾性炮仗似的,我倒不信能养出什么样温顺谦恭的小娘子。”紫袍娘子是地位超然的五大姓之一的王家主母,崔氏。
崔氏才不会接这茬,她家小儿子与这国公之女年岁相当。李氏的公主她尚且嫌粗鄙,更何况英国公不过是个南边来的南蛮子。这样人家出身的小娘子如何能配得上自家的儿子。
又有那尚未婚配的小娘子与相熟的姐妹凑到一起,拿帕子掩着嘴小声的交换着各自听到的消息,无外乎哪家新出的胭脂水粉之类的。
娘子们一边热络的聊着,一边慢慢往府邸里走去。又有一辆标有冯府徽记的马车缓缓的驶来。众人都停下了脚步,互相交换了眼神,一脸热切的盯着那辆马车。
那是冯家的小娘子的马车,真没想到今次她也出现了。当年楚氏未出阁的时候是碾压全京城适龄小娘子的存在,其出身、长相、仪态都无人与之比肩。这冯楚微虽然出身逊了一筹,可楚家没有小娘子呀,两家的造化都积累到她身上了。况且前阵子她初登长安城,踩着皇帝的脸面那一幕,叫各家的郎君们都私下感叹,这小娘子不愧是光武将军之后,虎父无犬女。
最让各家主母啧啧赞叹的是她的手腕,一个小娘子出身竟然能把冯氏一族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这样出身高贵又有手腕的小娘子来作为宗妇,传承执掌家族是绝佳的人选。只可惜这位还不曾出入圈子,便传言已经定亲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众人都好奇的看向马车来的方向。那是一辆素色的马车,车厢外有薄透的竹帘遮住,若要透过竹帘看清里面的人影却是不能的,有细密的锦缎掩映着。
年轻些的娘子有些不服气,吐槽道,“都说这冯氏如何了得,我看这马车也太简朴了些,连寻常富户家的马车都比这气派。”
一小波人也跟着窃窃私语。
崔氏冷笑一声,“没见过世面就闭上嘴,免得丢人。那马车是金沉木做的,刀剑水火不侵。就那副竹帘子,是蜀地的玉骨竹,至少能买某些人头上的五副头面。”</p>
众人一听这话,都闭嘴不言了,有的时候层次超越太多,连嫉妒之心都兴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