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国舅面面相觑,还是刘成栋回神快,有些急切的对太后道,“你负责查探皇后宫中,谁是内鬼,务必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我,我先去联络一些人手,禁军统领、安靖侯这些人掌着兵权,必要严加监控。还有太医院那一帮子人的家眷们必要握在手中!”
他没有说出口,但谁都知道有人顺水推舟放倒了皇帝,必然是要趁着这空挡大做文章。
他还没走出长乐宫,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皇后的贴身婢女被人发现在房里自尽了。
刘成栋脚步一顿,厉眼看向太后道,“即刻约束各宫宫人,不得离开皇宫。我即刻去与禁军首领商议,务必要把他争取到咱们这一边来。”
“阿爹!”皇后这时又出声叫住他,眼含怨毒的道,“曼娘这贱人知道的太多了,不能留!”
从昨夜到今日,刘氏全无皇后威仪,亲眼见着夫君对自己弃如敝履,宁肯忍受煎熬也不愿碰触自己。皇帝在昏迷之中也不忘护着那贱人,一副情深意长的样子,她嫉妒的发狂。
刘成栋想了想,道,“曼娘现在还不能杀。你不用管她,把人看好了,控制在永昌殿内即可。”
看着皇后一脸不忿,太后也有些意动想要把那挑唆他们母子关系的贱人给杀了,刘成栋哪里不知道她们的所思所想,把事情揉碎掰开了解释,“今日这事,往大了说是谋害皇帝,罪当诛九族;往小了说,这不过是皇上的家事,转机就在于皇上的心思。只要皇上清醒过来,太后再晓之以情,皇帝仁善,必然不愿意苛责太后。
所以,当下不能动曼娘,以免皇上醒来触怒翻脸,得徐徐图之。你们可明白”
太后和皇后只得点头表示知晓了,刘成栋这才步履匆匆的出宫。
他这厢刚出宫,就有管家前来禀报,说是楚成龄一行人于今日上午高调的回到长安城了。前后这些事情一叠加,让年过五旬的刘成栋呼吸一窒,几乎跌下马来。最后还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力下了马,上了车驾,恨声吩咐道,“快,去往禁军统领府!”
禁军统领李侍君一脸平静的看着国舅刘成栋急慌慌的走了进来,吩咐人上茶。
刘成栋此刻哪里还喝得进茶,着急的道,“李统领,我此次前来是有重要话说,请挥退左右!”
李侍君一挥手,左右仆从纷纷退下,他看向刘成栋,客气的道,“不知刘中书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李统领,我得到可靠消息,近日京城中会有谋逆作乱请您即刻加强宫禁守卫!”刘成栋一脸恳切的道。
李侍君也不辩驳,好生解释道,“禁军十二禁卫的职责不同,都是听令行事,布防事宜数年来未有更改。刘中书此刻一句话,没有真凭实据,恕在下不敢从命。”
刘成栋此刻也无法,他不善兵事。前期他被楚成龄、一帮老臣压制着,不曾崭露头角。好容易熬到楚成龄致仕,又遇上庆朝与回突大战。等他腾出手来,不过是折腾着地方赋税钱粮,这朝堂上他的心腹大部分还没有熬到紧要官职呢。这军事一道上他还没摸到门路,此刻只能利诱了。
“我以为李统领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是知道变通之人呢。我此番前来是代表皇上、太后的意思。”说到这儿,刘成栋声音小了些,道,“皇上近日身体抱恙,我怕有人会犯上作乱,所以特意来提醒李统领注意防守。没事便罢,若有事李统领护驾得力,在皇上、太后面前岂非大功一件!”
刘成栋来时衡量过了,皇帝的身子一时半会起不来,今日恰逢休沐便罢了,若连着数日皇帝罢朝,朝政必然生乱;再加上昨晚太后、皇后无能,不能约束宫人,此刻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经有流言四起了。
与其忍受群臣责难,还不如先摆明了皇帝偶感风寒,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让人不敢妄动。这争取的几日时间让他来全力诊治皇帝、调动军队以防叛乱。
李侍君淡然一笑道,“刘中书大概忘了,我掌管禁军已历数十年,是被太祖爷赐了国姓的。凭借的,一是对皇上的赤胆忠心;二是太祖遗训,禁军的调动需得禁军兵符敕令。”
事实上李氏造反也是从策动前朝禁军开始,自庆朝建立初,太祖为避免旧事重演便下了旨意,禁军调动认符不认人。而禁军统领的罢免需得皇帝圣旨与禁军兵符的双重敕令。
自承庆帝李承欢登基以来,禁军十二禁卫未有一人收到敕令变换宫中布防,这与常例不符。早已引得禁卫军十二处侍郎多有议论。也有人来找李侍君这个大统领商议此事,他却岿然不动的把人顶了回去。
因为,李侍君知道这禁卫军符在哪里。事实上这禁卫军兵符是先帝在临终前当着他的面交到那人手中。
到了他这个位置,能统领禁军,戍卫宫禁,保持中立才是最为重要。他一介武将素来对朝政无感,先认兵符,才知道忠君。况且他追随的那人从谋略城府上都比新皇出众得多。
李侍君不软不硬的道,“刘中书,你我身份尴尬,不宜过从甚密,还请回吧,我还有公务在身。”
刘成栋看着这油盐不进的武将,一时无法,琢磨着先让人去皇帝身边找找兵符还是去与滑不溜丢的安靖侯打交道
千头万绪之间,他头脑一阵眩晕,实在是顶不住了,决定先回府与众幕僚商议一番。明日大朝,皇帝缀朝,他得如何应对。
刘成栋一离开禁军统领府,李侍君起身,拉开屏风一墙之隔的内室,里面赫然坐着的是李承晏。
李侍君一撩下摆,纳头便拜,“见过主子。”
“起来坐吧。”李承晏漫不经心的道。
两人继续商议着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即是皇帝昨夜遇刺之后,宫中的布防调动,直到夜深。
第二日,太极殿内,总管太监何庆尖利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圣上前日偶感风寒,龙体违和,今日免朝一日。诸位大人有事奏本呈上,无事退朝!”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今日果应了昨日因昨日当真是动荡的一天。先有楚成龄回府,又半下午有楚府邀约请帖赴宴,到了傍晚时分,隐隐有流言传出,皇宫之中似乎有什么异变,事涉皇帝。
到了今日早朝时间,众大臣自踏入宫城中起,便隐隐觉得这宫闱之中,气氛不同于往日。似乎各处侍卫们面容都陌生了些,身姿也挺拔了一些。嗅觉灵敏的众人一时间无人开口。
见着无人应声,刘成栋心下松了一口气,以眼神示意上首的总管何庆按照昨日商议宣布退朝。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站了出来。
一直低调不问政事,只处理皇族宗亲事务的英国公站了出来,朗声道,“臣有本上奏!”
刘成栋看着一脸英气的英国公也有些吃不准他这是何意。
总管何庆看着无人发话,硬着头皮道,“英国公,今日免朝,有本请让奴才转呈”
“臣上奏之事,事关重大,若耽搁了,不知道可有人能担责”
刘成栋忍耐不住了,反问道,“那依你之见是要皇上拖着病体来处理朝政咯”
“臣不敢。不过此事涉及先皇子嗣,请太后临朝商议此事。”英国公一脸整肃的吐出惊世骇俗之语。
太后刘氏容颜憔悴的被众臣请到了太极殿内。因为英国公一袭话,如滚油浇水一般的让众臣抓住不放,非得寻根问底,刘成栋压制不住了。
人到齐了,英国公垂首道,“启禀太后,二皇子李承晏数日前已过了十七岁生辰。按祖制,需得回宫拜祭宗祠,行成人礼。”
英国公这话音刚落,群臣哗然了。谁人不知,这先帝的二皇子早就薨逝了。刘成栋面色惊疑不定,呵斥道,“英国公,你说什么胡话。二皇子不是早在庆历十八年春就薨逝了吗!”
英国公也不恼,抬眼看向刘成栋,诘问道,“刘中书身为国舅岂敢妄言!二皇子薨逝可有先皇昭告天下的诏书可有葬礼可有追封可更改了玉碟、族谱”
英国公一连四个“可有”不仅问懵了刘成栋,也让朝臣们傻眼了。因为这些,确实没有。
这事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太后率先醒悟过来,道,“英国公糊涂了吗当年先帝因为二皇子的英年早逝伤心过度,又因为一场大火之下,护国寺烧个干净,实在不能寻到二皇子的尸身。先帝才不忍更改玉碟,你倒是提醒我了,待皇上痊愈,即刻追封二皇子!”
“启禀太后,臣手中有先皇亲笔手书旨意,交待了二皇子并未在当年遇刺中亡故一事。请众大臣们传阅。”英国公早有准备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众人。
太后眼见得看过书信的大臣们开始交头接耳,早已按耐不住,命道,“把书信拿来我看!”
待她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中骇然,这笔迹确实是皇帝亲笔,只在内容太让她诧异。
原来,当年永平帝因着二皇子遇刺一事而沉疴不起,却也不是即刻驾崩,而是前前后后拖了大半年才病逝。这期间便是先帝谋划之时。
英国公站在朝堂之上,正气凛然的陈诉道,“当年护国寺大火一事,乃是有人谋逆行刺。侥天之幸,又得祖宗护佑,二皇子殿下只是受伤,并且被先皇派人寻得,接入宫中休养。
但先皇自觉寿数有限,精力不够,不能找出加害皇子的元凶,恐不能庇护二皇子长大成人,遂隐忍不发。安排人二皇子流落民间,在世家名门的照拂下成长。”
太后呵斥道,“你一派胡言,若二皇子当年果真在宫中休养,本宫作为后宫之主,真的不知晓此事”
“太后难道不记得了吗,先帝驾崩前半年,吃住都在二皇子生母的永福殿,即现今的冷宫中吗并且下令后宫诸人无奉诏不得擅入,直到先帝驾崩前半月才搬回未央宫。”英国公不紧不慢的陈述着事实,那神态举止声调统统都在明示着,先帝在防着彼时的皇后,今日的太后。至于缘由,就见仁见智。
终于,有礼部尚书插话追问道,“二皇子这些年隐居何处”
礼部侍郎楚清和在众人的瞩目中,慢腾腾的站了出来,道,“二皇子居于含光山,师承家父,楚大学士。”
英国公最后再给予一击道,“这二皇子身上不仅信物齐备,诸位一观其面容便知,颇有太祖之风。”
众人们终于把楚成龄的回归与时局联系上了,这么说,那位这两日颇有盛名的郎君就是二皇子李承晏
众大臣们只恨当时自己不在场。不过无妨,今日下了朝,不是有楚府赴宴的邀约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千头万绪,有些纷乱,等我连续几章大肥章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