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晏站了起身,走到龙榻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的兄长。半晌缓缓的伸出手来,探向床帏之间。
曼娘见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开口,“太医说,他的身体于子嗣上有碍。他,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先皇不曾给予他关爱,太后,太后也对他冷漠。
他没有明君气度,是个软弱的人,对主子的大业不会有妨碍……”
李承晏收回手,回身看向一脸慌乱的曼娘,一挑眉,肯定的道,“你爱上他了!”
曼娘摇头,“不,我我只是可怜他。”
“怜怜悯还是怜爱你忘了你的仇恨了吗”李承晏咄咄逼人,下意识的觉得曼娘不能留了。
曼娘也察觉到主子眼底闪过的杀机,慌忙否认道,“奴才没忘,奴才怎能忘,刘氏一族与我有杀夫害子之仇!”
曾经,她有过平淡温馨的日子。曼娘本是京郊一乡绅家的独女,与青梅竹马的林郎成婚,夫妻和睦。只可惜,那年春日里,新婚燕尔之际的小夫妻俩相携着去山上赏花。
偏是孽缘,遇上国舅刘成栋的独子刘茂带着一众纨绔打猎归来,遇到这样的国色天香,见色起意,欲要轻薄。林郎护着她与人理论,反被打死。
而她在争执间为保清白,跌下山崖,侥幸被李承晏所救,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儿却是保不住了。林家数代单传,就在她这里断了,她是林家的罪人。
再后来,那就是她被训练着送到皇帝身边,一为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二来,她要让刘氏一族血债血还。
若不是皇帝昏聩、太后纵容、国舅跋扈,这刘茂怎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这些人都得付出代价。
李承晏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我与他单独待会儿。”
曼娘惴惴不安的退了下去,却又不敢离远了,只敢在门外守着。大殿之外,赫然站立着等候的是禁军统领李侍君。
只见永昌殿外的大树上有身手矫健的羽林郎出没,把一块块分割得小巧的腐肉挂置树杈间,越来越多的神鸦因这食物充沛聚集于此,发出凄厉叫声。
李承晏从容的落座于龙床边上,抬手替昏迷着的皇帝掖了掖被角。语气轻慢,“想不到我们兄弟俩这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曾经我询问过父皇你是怎样的脾性,年幼的我还幻想着能与你兄友弟恭。太后的一把火让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幼稚,天家无骨肉亲情。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夺走皇位,这位置不该你来坐。你与父皇很像,优柔寡断,若是世家公子还可以承继祖业,安乐一生。偏偏你们要承担的是天下苍生。
德不配位,必有灾祸。
现今天下内忧外患一大堆,后戚专权、世家豪强把持朝政、各地灾祸频发、民不聊生,还有回突、乌丸虎视眈眈。
这天下是我李氏的天下,与其江山易主,还不如让我来力挽狂澜!”
说完,李承晏毅然决然的大踏步走了。
曼娘恭送主子离去以后,赶紧冲回殿里,凑到龙床边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还活着,她才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对于李承欢的小命太过关注以后,曼娘愣愣的坐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没有察觉到本该昏迷着不能动弹的皇帝手指似乎有动弹。
李承晏在禁军统领的陪同下在宫内行走,如入无人之境。禁军全是他的人,而宫婢仆从们有一大半是在总管何庆的统率下。何庆是他培植多年的心腹。
他能有这些资源人脉还得多谢他的父皇。当年,李承晏被英国公悄悄的送入皇宫休养。
彼时先是闻得他的死讯而悲痛万分的永平帝又见到活的好好的幼子,大喜大悲间如寻常老父一般,搂着他抚慰。
父子俩都能猜到暗害他的人是刘家,可当时的永平帝,咳咳嗽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根本奈何不了日益势大的刘家。永平帝又不放心彼时三分伤演成八分病的幼子。英国公出了个主意,灯下黑,在皇宫里待着。
于是,李承晏利用这半年里与永平帝同吃同住的机会,把个凄惶哀怜的姿态做足了,又至诚至孝的照顾病重的父亲,亲尝汤药、衣不解带各样戏码不断。
永平帝一边哀叹自己身子不济,又殚精竭虑为幼子筹谋,把禁军兵符给了他作为保命的筹码,又有私库补贴。嘱咐李承晏成年以后,再拿着信物认祖归宗。
想起了那些在永寿殿里的时光,李承晏脚步一转,准备去那里看看。
正在此时,有一对人马从长乐宫方向走来,不是别人正是也在宫中行走的国舅刘成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