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菱这边, 眼见离婚无可挽回,寻死觅活模式开启。
一头撞在铁门上, 力道惊人。
任谁都能看出她是真想死,不是矫情吓唬人。
额角的伤, 比甘露撞石头那次严重几倍, 一指厚的铁门, 被她撞秃噜一大块。
詹春雷又气又心疼,不敢再提离婚,抱着人先去了卫生站包扎处理,又疏通关系,转去附近的大医院诊治。
甘露守在病床前,一边剥桔子, 一边帮着想出路。
户口和工作,是一对拦路虎。
沪籍金贵,再过几十年都是稀缺品, 一本难求。
工作, 这年月是立身之本, 小姨这种蹲过班房的人,系统内是进不去了, 要么进工厂, 要么进服务单位。
这两样东西,有卢南樵帮忙,不为难。
为难的是小姨“被结扎”,不能生孩子, 詹春雷都忍不了,何况别人
甘露唏嘘,叹气。
橘子吃一半的时候,瞧见小姨的眼皮颤了几下,眼泪喷泉一样往外涌,知道她已经醒了,斟酌着劝:
“小姨,你也别太悲观了,姓詹的要离婚,就离了呗,我在帮扶队的时候,听那些侨眷说,国外可以做输卵管复通术,像你这种情况,做个手术就可以恢复生育能力……”
阮红菱依旧暗沉沉躺着。
国外啊,对她来说就和天上的月亮一样遥远。
甘露无奈,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股脑灌给她:
“你别觉得我是诳你,我的消息绝对可靠,港城那边,已经有医院在引进设备,过不了几年,复通术就可以普及,小姨你才二十五岁,肯定能赶上……”
阮红菱依旧是哭,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动静太大,扯动伤口,甘露正着急,房门“咣当”一声,詹春雷不知何时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卢南樵。
俩人不知偷听了多久,满脸期待地看着甘露,还问她:
“露露,除了港城,国内可以做这种复通术吗”
“沪城这边的医院……能做吗”
“成功率高吗”
“……”
劈头一顿问,气得甘露发懵:
“没有的事!我诳小姨的,她这辈子都别想再生孩子,赶紧离婚!”
詹春雷察觉自己心急了,打住话头,把拎来的水果摆在桌上,鸡汤趁热倒进碗里,喂给妻子喝。
阮红菱也回过神,先不喝鸡汤,追问甘露:
“露露,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甘露翻白眼:“我诳你的,没有的事,赶紧喝了这汤,踹了这个姓詹的,看见他就膈应!”
詹春雷不满:“小丫头,我是你小姨夫,你当众亲口喊的……”
“别蹬鼻子上脸,你都要跟我小姨离婚了……”
“我一天没跟你小姨离婚,一天就是你小姨夫,别没大没小,跟我说实话,消息从哪儿来的算了,我也不问你,我自己去纪连长那问,去大医院问。”
……
詹春雷人脉辽阔,不知道他打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绝口不再提离婚的事。
朱堇急了,给詹春雷下最后通牒:
过年之前,一定要把婚离了,一定要把婚结了!
翻翻日历,距离过年,还剩下半个月。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先离婚,再结婚,每天都得忙得昏天黑地。
詹春雷却不紧不慢,单位、医院两头跑。
还在报社内部召开的党员生活会上,当众做检讨,痛批自己“意志不坚定”,被亲人蛊惑,被美色迷惑,企图抛弃新婚妻子,行为恶劣……
民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
浪子回头是美谈,回归家庭是政治正确,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难堪的是朱堇。
她是“野狐狸精”,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活该被抛弃,连去报社闹,去妇联伸冤的资格都没有。
哑巴吃黄连,再苦自己咽。
朱家人气疯了,痛骂詹春雷“耍流氓”,欺骗女性,玩弄感情,始乱终弃。
詹家人针锋相对,奚落朱堇“狐狸精”,明知道别人有老婆,上赶着当小三,都逼得原配自杀了,还不消停,不知检点。
各执一词,骂战激烈。
詹春雷铁了心甩掉朱堇,“回归家庭”是最好的理由。
婚内劈腿这件事,他和朱堇各打五十大板,谁都不无辜。
图穷匕见,他及时止损,主动回归,落了心安,还占了道义。
朱堇越是闹,事情越是无法挽回。
年关一天天逼近,事态不断升级。
詹春雷以攻为守,在年底召开的全市文化战线表彰大会上,公开做检讨,接受家人、领导、工会、妇联的批评,积极反省错误,坚决不离婚,坚决不被第三者引诱,与新婚妻子共渡难关,携手一生。
他的绯闻老丈人、朱堇的父亲,就坐在台上,脸黑如铁。
詹春雷谋定后动,反戈的姿势太漂亮,“好丈夫”的人设太吸粉,舆论一边倒支持他。
朱堇麻烦缠身。
在市图,她被勒令写检讨,反省错误,被调离原来的岗位,发配去书库当杂工。
年底会议多,不管是“表彰”,“总结”,还是“动员”,她这种“小狐狸精”是最大的瓜,被p斗,被教育,被围观群嘲。
她就是为了避开这种难堪,才一定要在年前嫁给詹春雷。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跟不上变化。
她最大的失误,是在“猎物”还没被套牢的时候,就沉不住气,提前得瑟,激怒了詹春雷,破网而出,留给她一地鸡毛。
朱家人气急败坏,闹到市里主管宣传的大领导那儿。
大领导无奈,把双方都喊过来,现场调解。
朱家人的诉求,一如既往,要求詹春雷兑现承若,马上跟蹲班房的妻子离婚,娶朱堇。
“姓詹的!娶我妹妹,和蹲班房,你选一样!”
朱堇的哥哥面色凶戾,詹春雷不为所动。
他扫了一眼朱堇,打扮得一如既往,时髦漂亮,脸色却泛白,眼圈也发青,明显日子难熬。
他跟朱堇,从前并不熟,因为阮红菱的关系,才熟络起来,对她印象不错。
阮红菱入狱,朱堇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
身为顶级直男,詹春雷工作能力一流,鉴婊能力不入流,被忽悠成二缺。
结扎门爆发,詹家的亲友长辈,为了踢走阮红菱这个“不开花不结果的小妖精”,陆续介绍了好几个姑娘,给詹春雷“处处看”。
全都没戏,直到朱堇。
詹春雷想当然的认为,妻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一步步被套住。
如果不是朱堇心急,没沉住气,提前收了网,他真要栽进去。
现在,詹春雷学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堇同志,我一时糊涂,伤害了红菱,很后悔,非常后悔,你跟红菱是那么好的朋友,也不会想看她出事,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朱堇气疯:“你休想!你明明就答应过我,一定会跟我结婚……”</p>
“抱歉,我从没这么答应过你,就算是自由恋爱,也可能会分手,你当初跟梁学松,都谈婚论嫁了,不也是说散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