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本性自私自利,敢耗费巨万增强军队……兰登苏邪,眼光非常人也。”眉间凝重了许多,季沧亭复又道,“我早有所感,故而此次回炀陵,已说动了骁骑将军铁睿带着大量支援边关,可没想到匈奴准备得比我们想象得充分……这恐怕就麻烦了,崤关还缺多少辎重”
主簿犹豫了片刻,道:“太傅生前最后的政令里,已尽力将粮草辎重调往边关,只是官场层层盘剥,到时能抵达边关发到将士们手上的,不知余下几成,郡主放心,侯爷已下令开源节流,待夏粮全部收获,灞阳还可支援崤关一阵子……”
可还是不够。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山雨欲来般的压力,他们都预感到,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季沧亭闭目沉思了若久,道:“往好处想想吧,如今太子监国,石莽又被关在家里了,粮草辎重应该好商量得多。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所谓兵马未至,粮草先行,我们已经晚了一步,你们且先整理一下物资,有多少带多少,三日后我亲自押送去崤关。”
……
灞阳郡中推行耕战已有数年,百姓们见季沧亭才刚回来便要启程去崤关,一早便在城郊外等着送行。
老彭眼馋了许久的果子一筐筐地被放进载满了粮草的马车里,还有几百件手缝的棉衣,清点物资的将士都不免红了眼眶。
季沧亭拉下面甲挡住面上的情绪流露,跨上马背正要下令出发,便听见旁边人群里有个孩子,牵着亲人的衣角,从人群缝里钻出半个身子,朝她招手老道——
“郡主姐姐,你要去哪儿呀,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围的人同样投来问询的目光,他们似乎坚信着如果季沧亭平安回来,那战事便可结束了。
“我呀……”季沧亭顿了顿,道,“等把匈奴都赶出去了,我就回来了。”
小孩又道:“可听我爹说,匈奴可凶呢,他们要是一直不走呢要不要去求求庙里的天师,他们说神仙无所不能呢。”
季沧亭笑了笑,躬身道:“你听你爹娘讲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一天不成,便两天,一年不成,便十年八年,一代人做不了,便千秋万代……自孔圣以来,汉民便从不信什么神佛鬼怪,天行有常,神佛从来不救世,唯有你我自救。如是同理,匈奴一日不滚出关外,我便一日不南归。”
老彭催促的声音传来,季沧亭不得不先下令让粮草队伍出发,在灞阳城的影子逐渐消失在群山之后时,老彭不由得感慨道。
“郡主,你知道吗侯爷决定亲自率军北出关外,直捣王庭,八成可能是一条死路,咱们确定还要去崤关吗”
季沧亭道:“我知道啊,我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老彭道:“如今这般唇亡齿寒的时候,你真想让成二爷一个人在岭南守寡呀”
季沧亭:“那岭南一带地形诡秘,他族中历经数朝数代,早不是头一回遇见这般战乱之世,即便大越没了,他们也可等到新的王朝建立后再次出山匡扶社稷。何况,他本就不喜欢红尘俗事,回了岭南后自有他的万水千山可追寻,我……”
“这大概就是同人不同命了吧,太傅的事也算是陛下负了成家,他们此时归隐,老百姓们也无话可说,就是……嗯前面哪儿来这么多车队”老彭抬眸一望,只见远处一条比他们更庞大、更殷实的粮草大军正乌压压地在通往崤关的官道上行进。
“乖乖,这是多少粮草”老彭震惊得合不拢嘴,还当是朝廷的粮饷发到了,细一看却发觉那旗帜不似官军,正要问旁边的季沧亭时,却见她早已一骑绝尘地冲到前面去了。
“郡主”
袭光冲上一处落满了天光的丘陵,季沧亭将面甲往上抬了抬,只见天光所接之处,有一人驻足于此,长弓、乌骓马、雪裘轻甲,安然如画。
被无奈和欣喜涨满的心房让季沧亭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只得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战场是文人墨客来的地方么,这儿只有尸体和黄土,没有你喜欢的万水千山,你可想好了”
“我想过了。”
兜帽徐徐滑落,露出成钰那张一贯云淡风轻的面容。
“万水千山,终归比不得同你共赴国难。”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老彭:做饭的来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