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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孙卫瑾回京的车队不紧不慢地靠近京城,沿途收了一路投诚帖子,其言词之谄媚,马屁之响亮,看得季沧亭忧国忧民,心想自己铁腕治下这么多年,竟还有这些昏官揣着不臣之心,真真气得她寡人多吃了两碗饭。
“……你瞧瞧这封,还有的建议让瑾儿直接在建昌登基称帝,与炀陵隔江相望,直接形成南北朝之势。真是个拆家人才,这谁瓀州刺史当年我怎么没发配到边关充军去”
同车的徐相道:“墙头野草,随风飘摇,看看便罢,不必过多理会,需要稳住的是京中的那些握有实权的世家重臣。”
“只是我在时,将他们弹压太过,让他们如今权欲越盛。通王久久不能登基,恐怕也是那些世家想要以瑾儿为凭,向未来挟天子的石梁玉索要更多的筹码。只是即便最后石梁玉得逞,以通王的现状,不免让那些人怀了主弱臣强,效法曹操之想。”
徐相放下手中的热茶,从袖中取出一张红封面纸页,道:“话是如此,不过世家虽势大,值得注意的也不过是石梁玉手上的京畿卫,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渊微早已有数。比起这个,老臣倒是觉得陛下的终身才是大事,看到你们阔别多年还毫无隔阂,老臣总算放下心了。”
夜夜交心,能有隔阂吗……
季沧亭干咳两声,拿过徐相手上递来的文定书,正看一遍,倒看一遍,先是夸赞了一声徐相的字写得好,随后便感慨道:“私定终身这么多年,这婚书拿得可真不容易。”
作为名义上的婆家人,徐鸣山像是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道:“这还不能算数,待京中诸事平定后,迎吉纳采一样都少不得,需寻个合适的地方,绝不能委屈了陛下。”
“徐相有心了。”
徐鸣山见她眉眼安然,复又道:“不过,此去京中,要先去拜祭父母师长,这也是老臣和渊微的意思,让他们泉下有知你有了托付,也便安心了。”
父,母,师,长。
每个字都像是埋在血肉中的一把刀,日日凌迟着让她不敢忘却。
季沧亭将婚书叠好,定了定神道:“徐相,去炀陵之前,我想知道那年我和成钰离京支援崤关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宣帝二度临朝,以至于时局丕变”
“这……”徐鸣山道,“这便说来话长了。”
元昌十八年,匈奴屡屡扰边,冀川侯上表,称守关消耗甚巨,愿率十万大军出关,趁兰登苏邪大部在三黎国徘徊,直袭王庭,彻底了却战事。
主战派称,匈奴狼子野心,此为拖延之策,等到兰登苏邪的军力集合完毕,踏平三黎后,虽地形有碍,但若以其一贯的极端手法,奴役三黎民日夜开凿大道以实现南侵也不是没有可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可避战派称,如今崤关守军十五万,守住中原隘口绰绰有余,不妨拖到匈奴愿意求和为止,如此可避免双方消耗。若是当真让冀川侯把十万大军带出去了,余下那五万军队极有可能要面对三十万之数的匈奴攻城大军,若这五万军队沦陷,那么匈奴入中原,如入无人之境。
两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负责监国的太子虽相信冀川侯的选择,但也不敢断言这样的选择便是对的,直至争论的第三日,离炀陵不过两百里的洮郡忽然爆发了起义。
起因是一场小小的瘟疫,当地官吏为免自己治下出现有损政绩之事,在未曾上报的情况下,便将得了瘟疫的垂死百姓一把麻药下去,运到城外焚烧掩埋。当时洮郡中染病的足有上千人,直到有病人逃出后,消息传开,足有上万百姓围堵郡衙,混乱中郡守被掷石砸死,冲突瞬间爆发,有人高声喊道——反正官都杀了,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揭竿而起,杀昏君,立新朝。
叛乱像是燎原之火一般,迅速染遍了周边数地,到处都出现了“杀昏君、立新朝”的纸张,待到下方官吏来报时,传说叛军规模短短几日已聚集近十万。
本就因匈奴而紧张的炀陵一时间大乱,太子一面派人去洮郡诸州安抚人心,一面调集京畿卫准备控制局面,而就在此时,原本自圈于后宫的宣帝忽然下诏,命禁足中的太尉石莽出京率京畿卫镇压叛乱。
皇帝毕竟仍在,而石莽当年远征邻邦曾大胜过,领军上也的确有些才华,而石莽在家中痛表已对往日之不堪知错,不平叛乱绝不回京云云,如是朝野一致的意向之下,太子不得不解除了石莽的禁令,允他戴罪立功。
“……彼时陛下在崤关与匈奴作战,恐怕不知,石莽率领京畿卫在短短十日之内,便将叛军碾压殆尽,斩敌五千,得胜而归,重新坐稳了太尉的位置。”
“徐相,你知道挂羊头卖狗肉吗”季沧亭冷笑一声,道,“洮郡及周边数州的官吏皆是石莽一手提拔而来,一场夸大其词的叛乱,加上五千甚至不知道自己已成叛军的百姓的人头,便足以让他重回朝中。石莽此人,心狠手辣,孤注一掷,我当时还道以太子哥哥的敏锐,怎会如此被栽上一个谋反逼宫的罪名,原来是心不够狠,恐怕他根本就没有猜想过,这场叛乱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怪只怪在老臣无用。”想起当年旧事,徐相目露痛色,“石氏父子之祸,当年便有端倪,早知今日,当时便该血溅五步,了断其罪!”
余音未定,季沧亭忽感马车一停,一骑飞马而来,在他们的马车边一停,下马行礼道——
“徐大人,石太尉昨日已亲自到了前面的潞洲,想为与新婚的国公接风洗尘。”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将重点蒙混过关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