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检证明中还夹着一封没有拆过的信,信封上只有三个字岑溪收。
她看向岑溪。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信后,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打开它,而是带着它回来好像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有打开这封信的勇气。”岑溪笑着说“你念给我听好吗”
长夜漫漫,今夜尤其。
在多少人陷入甜梦的时候,又有多少人在辗转反侧
岑念躺在床上,一丝睡意也没有。
那封信是张宇写给岑溪的,告知劣药的来源是林茵。
“有一天,林小姐突然将这盒疫苗交给我,让我不被任何人知道的分析其中有没有问题,我的药检结果是不合格,告知林小姐后,林小姐请我联系几个知名的第三方药检机构做有法律效应的药检证明。”
“可是药检结果还没出来,就先传来林小姐跳楼自杀的消息。”
张宇听从林茵的安排去暗中检验假疫苗成分,握有检验证明就是握有必胜武器,然而在武器入手之前,林茵先一步被岳秋洋失手杀害。
她没有料到岳秋洋会杀了她,岳秋洋也没有料到,那是一场过失杀人。
所有人都认为林茵是自杀,包括她的娘家人,只有凶手和她的儿子不这么认为。
凭着一个信念,岑溪十八年来都独自一人走在黑暗中,只为寻找真相的光明。
她看向床头小闹钟,零点过一分,她不会回到伊甸园了,永远不会。
“当年我不相信林小姐是自杀,想到林小姐身亡前交代我做的药检,我更加确信其中有巨大阴谋。”
“然而林家和岑家都确信林小姐是因为忍受不了癌痛自杀,警方也草草结案,我知道自己无力抗争真凶背后的势力,只能带着药检结果举家迁往户海,以待真相曝光的时机到来。”
“你母亲曾说过,如果她出了事,就把这一切告诉长大后来向我寻求真相的你。那时候我问她,如果他不来呢你母亲笃定地说,他会来的。”
宽阔到空旷的四楼主卧里,静得连呼吸声好像都消失了。
岑溪倒在柔软大床上,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上方燃烧的伊甸园,眼中似有波光潋滟。
熊熊大火烧尽一切。
他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她的生日,后来成了她的忌日。
他重新挑了一个水果蛋糕,怀着满心喜悦回到医院,看到的却是粉身碎骨的母亲躺在血泊中。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明明答应过和他一起过生日,转眼就永远离开了她。
“她一直都很相信你,很爱你,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她会在没有向你告别的情况下突然离去。”
岑溪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嘴唇紧抿着,依然无法遏制从微弱到强烈的颤抖。
房间寂静无声,一颗水珠从他眼角滑落。
长夜太长,好像一辈子也过不去。
岑念推门而入时,岑溪正在从药瓶中倾倒安眠药,四五颗白白的药片从药瓶里落到他的掌心。
她知道他一直在服药,但知道和亲眼见到不一样。
当一颗不管用的时候就吃两颗,两颗不管用的就吃三颗,三颗不行四颗五颗,当五颗也不行的时候呢
她心跳一滞,怒火冲上头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一把夺过药瓶用力掷出窗外。
白色的药片洒了一地。
岑念像被冒犯的蛮牛一样,红着眼睛对他怒目而视“这东西救不了你”
她的心那么痛,像是有一万把刀在她胸口里胡搅蛮缠一样,痛得她呼吸都困难了。
她知道眼前的人是空心的,她心痛,怜悯,痛他所痛恨不得用自己去填补他心中的空洞
她曾说理解他不得不表现出的坚强,可是她改变主意了,她不希望他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扛起来,再对所有人露出游刃有余的微笑
他也是人,也会累也会痛,也有无法解决的事啊
就像她一样,她不愿承认自己弱小的一面,但她再怎么不愿承认,她也并非完人,也是会伤心会难过的啊
岑溪没有发怒,他对着她笑了笑“我也不需要它救我只要它帮我度过黑夜。”
“我帮你。”岑念说“我陪你度过黑夜。”
也许是在安慰岑溪,也许是在安慰自己,岑念上前一步,双手穿过他的手臂,轻柔地抱住了他。
“我陪着你黑夜也不可怕。”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以往蒙蔽了她的迷障消失了,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世上哪里有因为看见特定人物就会发作的心律不齐和叛逆期呢
她为他心动,为他开心,为他难过,为他流泪,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呀。
房间里的灯熄灭了,只有电视闪烁的幽幽光芒。
同一条沙发上,岑念靠在岑溪肩上看电影。
世界那么静,静得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电影是岑念随手选的,阿甘正传,在影片中,阿甘说“要往前走,就得先忘记过去。”
她喃喃自语“无法忘记过去的人呢”
她忘不掉过去,每一次在外界受的伤都不会愈合。
她那么抗拒他人的接近,可她还是爱上了岑溪,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不仅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满足和愉悦,也为了从他那里得到悲伤和痛苦。
那么害怕负情绪的她,有一天,居然会想要分担一个人的悲伤和痛苦。
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她忐忑,她害怕,但她依然无法自拔地向他靠近,然而越靠近,她就越害怕。她变得患得患失,仅仅只是想象失去,她就好像能被这痛苦摧毁。
她无法忘记啊。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穿过她的五指,和她十指相握。
“如果无法忘记,我就陪你留在原地。”
“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忘掉也好,忘不掉也好我们一起走或停。”岑溪说“你陪我度过黑夜,我陪你度过白天”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孤独。”
岑念默默握紧他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抚平了她心中的涟漪。
她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和他相遇。
“念念。”
她应了一声。
他又喊“念念。”
“我在这里。”她用力握住他的手。
“你安慰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呢”
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她,电视的幽光忽明忽暗照射在他脸上,形成天然的保护色,神秘而多情。
“我不是岑筠连的孩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她陷入他的眼眸,看着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到呼吸交缠时,他停了下来。
“念念我们心中想的,是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犹豫。
她闭眼,自行消除了剩下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