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儿吃足了草料, 歇息得当,蔺郇便带着这队禁军离开了。
玉珺站在院门口相送,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才转身回了暖和的屋子。
姚玉苏已经换了身宽大舒适的衣裳了,斜靠着软塌, 手里拿着书,听到玉珺进来的脚步眉头也没皱一下。
反而是玉珺, 因为刚才玉苏开口拒绝她同行的事情还有些怯怯的, 生怕大姐因为此事而批评她。
屋内暖和如春, 鼻尖有茶香萦绕, 恬静得与外面的冷夜格格不入。
“站着做什么, 坐啊。”玉苏放下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玉珺笑着落座,好奇地问道:“大姐, 你在读什么书啊?”
“一本游记而已。”玉苏坐直身子, 伸手端茶。
玉珺十分懂事, 快她一步茶杯端起来送入她的手里, 玉苏笑了笑,接过:“我把你留在这里陪我们,你可觉得无聊?”
“是小妹不懂事, 早应该来陪大姐和玄宝的。”玉珺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方才就惦记着到猎场和小姐妹们玩耍了,对不起啊,大姐。”
玉苏摇头一笑,饮了一口茶,
将茶杯留在手中,道:“你这般年纪好玩儿是正常的,哪里需要道歉。你我姐妹太久不见,也未曾好好聊过,此番你既然来看我,那我自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玉珺对大姐既敬又畏,在她身边竟然比在父母身边紧张,听她要聊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方才我听你向陛下说这次回来要久住?”
“是啊。回京之前爹娘就说好了,此次要长住京城,直到……”玉珺害羞低头,“将我嫁出去。”
“这并不稀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娘此番考虑也是在理的。”玉苏捧着茶杯取暖,笑着道,“家里可有相中的人家?可否需要我帮忙?”
“不,暂时还没有看好。”玉珺抬头,吞吞吐吐地拒绝。
“不着急,嫁人之重仅次于生死。慢慢选着,相看中了也让我知晓一声,我在京城待的时间比你们久,说不定比你们更了解那家人的底细。”玉苏温柔的说道。
玉珺看着大姐,脸上紧张之色也消散了几分。此时倚靠在榻上的女子似乎也与平常女子无异,亲切和蔼,并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威严端庄的皇后娘娘。
“大姐,你可想过要再嫁?”这一放松,她便有些口无遮拦了。
玉苏眉梢高挑,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姐莫要误会,小妹绝无那个意思,我是说即使再嫁也是十分寻常的。我以往跟着爹娘走南闯北,在闽南地区见过不少丈夫过世之后再嫁的女子,一样过得也很快活呢。”玉珺连忙说道。
“这里是京城。”
京城,国都。这是礼法最严苛的地方,对人性最压抑的地方。
她曾嫁与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再嫁,有谁敢娶?有谁能让她再次看上,心甘情愿地收敛锋芒下嫁?
出乎意料地,玉苏并未生气,反而笑着道:“你有这般想法很让我意外,起码证明你不是一个守旧的女孩儿。”眼界开阔的女子总会活得松快一些。
意外得到表扬,玉珺吐了吐舌头,嘴角也藏不住笑意。大姐与她想象中的十分不一样,她喜欢这样宽厚睿智的人,就像父亲一样。
因为玉苏的包容,玉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她这一路的见闻来了。
“闽南人极擅长做马蹄酥,那一口酥咬下去,天呐……”
“永嘉人做的双炊糕是最好吃的,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一口气吃完了一盘呢……”
“要说爹最爱的地方还数汾阳,那里产汾酒,入口回香,喝一盏酒要醉上一天呢……”玉珺支起下巴说道,各色特产美食如数家珍,显然是走了许多地方才有的经历。
玉苏认真听着,见她滔滔不绝,似乎说上一天一夜也不罢休。
“那蜀地呢?你和陛下这般熟识,定然是在蜀地结识的吧?”玉苏不动声色的说道。
玉珺毫无防备地点头:“对啊,我们曾在蜀地住过一年,得到了陛下许多帮助,爹也十分爱和陛下饮酒。”
“是啊,爹好酒,若是碰到一两知己,更是能喝上三天三夜。”玉苏感叹道。
既然说到了陛下,玉珺便有些忍不住了,她有些事不敢和父母说,但又实在很想知道,眼前的大姐便是最好的选择。
“大姐,焦皇后都过世这么多年了,陛下就没有再娶妻的打算了吗?”玉珺撑着下巴问道,“我在蜀地的时候见到他时时都把政务放在第一位,时常都是独来独往,似乎没有要再娶的意思呢。”
来了,终于来了。
玉苏敛下了笑意,轻叹一声:“皇帝乃天下之主,娶妻并非仅仅是娶妻,还是要为这天下找一个女主人。他的婚事自然不仅仅是看他中意谁,要平衡朝庭的各方势力,还要照顾到新旧势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那这样说来,陛下的婚事还要臣子们同意?”玉珺皱眉。
“自古皇帝娶妻便是国事,自然要上朝商议一番。”
玉珺看着大姐平和的模样,有些话欲言又止:“那大姐……当初先帝娶你也是考虑了各方的势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