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雾气缭绕, 水声阵阵。
姚玉苏坐在桌旁煮茶, 外面风雨飘摇,屋内焚香安宁。
水声停了。须臾,蔺郇披着宽大的袍子走来,还未近前便闻到了一阵茶香, 清甜中带着一股微涩。
“借了你的地方,打扰了。”他双手一展,不请便落座,心情已经十分舒畅。
姚玉苏用汤勺舀了一勺出来, 茶水滚烫喷香,一与空气结合便将整间屋子都染上了茶香。
“喝杯热茶暖暖身。”她放下勺子, 将茶杯推到他的面前。
蔺郇嘴角一扬, 看向她:“先不急着喝茶。今日朝上之事,你可听说了?”
她一头散发披在肩头, 失去了平日的端庄矜持, 白色的袖笼滑至肘窝, 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和纤细的皓腕, 引人遐思。
“听说了。”她单手搭在桌面上, 皓腕下垂,腕间的镯子也轻轻滑落到骨节的地方, “陛下若是因此心里不快也实属正常。”
说句实在的,冯太后要将宋威生拉硬拽上那个位置,不过是想让他死得更快些罢了。
“那你怎么看的。”他眼神下滑,落到她随意叩在桌面上的手指。是他失去理智了吗, 为何连她的手指都能牢牢地锁住他的目光。
姚玉苏心里转了一个弯,她不准备将严氏告诉她的话表露出来,这样太危险了。
“有几处不合常理的地方,不知道下这盘棋的人注意到没有。”她就凭着展现在人前的这些线索分析道,“其一,高祖皇帝若真的与人生下孩子为何不留在自己膝下教养,他并非恐妻之辈,就算太后心有芥蒂,但想必不会阻挠高祖皇帝父子团圆;其二,就算高祖皇帝不想将私生子带回王府教养,那他完全可以将孩子托付给其他可信之人,为何要放在眼皮子底下长大,难道就是为了看着他吗?既然如此,他就不担心被人发现?若是有被人发现的风险,为何当初不直接将孩子认回自己的名下,这一点有矛盾之处。其三,既然高祖皇帝不愿将孩子的身世披露于世,为何不处置孩子的母亲?她是唯一的知情者,处置了她就算别人怀疑孩子是他的也无证可查。”
说完后,她握起了小巧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水,似乎笃定了宋威并不是高祖皇帝的私生子。
蔺郇扬唇,虽佩服她的洞察力,但也不得不指出:“这是推测,一切没有根据的推测都站不出脚跟。你不知道人性有多么复杂,他在那一刻做的决定也许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这一点,姚玉苏也不得不不承认。她微微一笑,点头认下:“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不能证明这就是真相。”
“你想知道真相吗?”他看着她问道。
“想。”
“回答得太快了。”他眉梢顺扬。
姚玉苏眨眨眼,不明白。
她是极为小心的人,一边要和他合作,一边又不想引起他的猜疑,在这件事上她本应该保持距离的。但她为了误导他,让他以为她不知道内情,所以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严氏就没跟你说点儿什么?”他低头握起茶杯,嘴角勾起了笑意。
她脸上的淡然渐渐散去,眼神恢复警惕。他知道她曾去监牢里找过严氏。
“要是没有朕的授意,你以为严氏可以活到现在?”他抿了一口茶,觉得有些苦,皱起了眉头。
姚玉苏无话可说了,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她还能挣扎什么。
见她似乎有些失落,他放下茶杯握上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个个分开,再准确无误地插入他的指缝中,十指交扣。
和预想中的一样,她的手指细腻得像是羊脂玉,还带着淡淡的凉。
“朕想让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
他借严氏的口说出了隐瞒多年的秘密,既避开了他当面剖白的窘迫,又让她如愿得知了真相,两全其美。
“玉苏,知道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你害怕和朕一道吗?”他纠缠着她的手指,嘴上问的一片风轻云淡,实则却是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的掌心,不愿她轻易抽身。
她展颜一笑,像是风吹皱了一池的春水,波光粼粼。
“你是以为我之前生活在一片净土之中吗?”她笑着问。
她和他都是在魑魅魍魉中打滚前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鬼气,哪里还像平常人那般洁净如镜。再说了,她要是没有点儿让人畏惧的手段,还能和他今日坐在这里对饮闲谈吗?
蔺郇的心口升起了一股热意,眼前这般嬉笑怒骂全是风景的女人让他心潮澎湃。想遇高山,便不能做丘土。他遇见了这一辈子的“高山”,能和他琴瑟和鸣,能和他一起去见识这世间一切壮阔的风景。他誓死要守住。
忽然,他手往回拉,在她失去平衡倾身向他的同时他也主动向前。
与之前的那个吻不同,这一次他撇开了克制,热烈而激动。
他一路淋雨而来身上却依旧火热,覆上她的唇,同样带着难以忽视的热度。唇瓣摩擦,仿若雷电下降,两人俱是一颤。
大掌抬起,他轻轻盖上她明亮的双眼,不想让她见到这般凶狠的他。
唇关失守,她轻轻闭上眼,拽紧他手指的手主动泄去了力道。
吻不够,即使将她整个人吃下去也不能缓解他的饥饿之感。他突然退后一步,双手将她抱了起来。
白色的睡裙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无助的弧线,她双臂环上他的脖子,眼眸灿若繁星。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里都是不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
大步提起,他抱着她往红木大床上走去。
身后,帷帐轻拂,遮掩了一室的羞涩。
……
半夜醒来,她察觉脖子下垫着一支厚实的胳膊。转头看去,他安静的睡颜展露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