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书玩得尽兴了, 才朝霍钦小跑过来, 语气欢快,“你小时候来过游乐园吗?”
他微微回想了一下, “一两次。”
“我一次都没来过。”
宁佳书笑起来扣上他的手指, 牙齿白晃晃,“只有小学春游的时候和大家去过公园。”
她是那种,只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过得好的人。
在所有人看来, 宁佳书肯定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孩子。她生得漂亮,不愁吃穿,就算父母离异, 也有双亲宠爱。没人问, 她自己也从来不提。
“是那时候留的遗憾啊。”
“当然, 我小时候要是玩够了, 现在才不稀罕来呢。”宁佳书皱眉, “我出生后我爸就辞职了,记得起他都很忙,几乎没有周末,
逢年过节想着可以休息了吧,结果我妈老是和他吵架。”
等吵完了,满地狼藉,宁父摔门而出, 宁母留在家里哭。
再等第二天, 各路亲戚轮番上门劝和, 这几乎是宁佳书对每一个节日的记忆。
不,也并不是纯粹的劝和,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诸如——
“不如让茹芬带着孩子回苏州,那样想吵也吵不起来。”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能过就再过几年。”
……
这些话里的恶意。
和那些嘴碎的街坊不一样,宁佳书的奶奶很不喜欢宁母,亲戚里有大半,是真的盼着她的父母分开。
霍钦把她的手指扣得更紧,“那以后还来吗?”
宁佳书偏头思考了半晌,“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儿,不过,要是你陪我来,我就来。”
他们在园里吃了简餐,下午用来看电影,直到太阳快落山,才驾车去了宁佳书订的餐厅。
上海的餐厅数不胜数,宁佳书喜欢新鲜感,大多时候,再好吃的餐厅她也不会去第二次,都是在网上看了风评,每次换一个地儿。
不亏她挑了一早上,实地环境和她想象得差不多,餐厅的落地窗外能直接看到江上夜景,天色渐暗,远处已经逐渐有灯光亮起。
再晚一点,就能看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天际照亮。
看菜单的当儿,宁佳书抬头在餐厅环视一圈,竟不小心看到个熟人。
任可雅。
靠窗的一排都是情侣卡座,她独自坐在窗边的位子,对面放了碗碟,看样子似乎在等人。
宁佳书猛地想起上一次和她一起执飞,在洗手间听见的那个电话,拄着下巴顿时来了兴致。
她觉得任可雅真是倒霉死了。
她因为霍钦那么讨厌自己,现在来相亲,却被霍钦和她遇了个正着。
“看什么?”
霍钦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用不用打个招呼?”宁佳书问。
“你要去吗?”霍钦问她,又道,“我就不过去打扰了,没有这么熟,她应该也在等人。”
“可我听说她家里也是申航高层,你们不是应该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吗?”
“从哪儿听来的?”男人无奈,“前两年她进公司时候才认识的,我认识你还比她早。”
霍钦的回答,永远都是这么合人心意!
宁佳书眉眼舒展,“那我也不去了,我们也没那么熟。”
平日在飞机上吃够了烤箱加热的盒饭,宁佳书落地之后从来不虐待自己的舌头。
这家餐厅是淮扬菜馆,清炖蟹粉狮子头是一绝,汤汁浓厚,香味绵长,肉一点不腻,弹性十足,松仁玉米也清爽香甜,有点像宁佳书姥姥的手艺。
暮色降临,餐厅的灯光越亮,人也越来越多。
一桌子菜快吃完大半,宁佳书抽空抬头,才瞧见任可雅的相亲对象入席。
只是那阵容叫宁佳书有点儿瞧不懂,来的是两个人。
因为情侣卡座的位置不够,男方又招手唤来服务生加了把椅子,给他带来的女伴坐在桌子外端的位置。
任可雅的脸色很难看,宁佳书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
男方背对这边,宁佳书看不清,但他带来的女伴侧坐,倒是能瞧得一清二楚。
小香风的名媛装扮,长发,钻石耳坠,下巴着实尖了一些,像时下的网红美人,美则美矣,在宁佳书看来,其实还不如任可雅有特色。
不止宁佳书,周围的人都不自禁投去视线。
毕竟周围一圈清一色是情侣,为了培养情调氛围,花这么大价钱看着江景吃晚餐,谁料出来这么一桌三人行,二女一男,一看便知道内情劲爆。
任可雅上回在电话里跟家长哭诉对方是风评极差的纨绔,看来还真没有添油加醋。
果然人的不幸各不相同,宁佳书唏嘘,要是她受这种折辱,大概已经当场把桌子掀了。
清炖蟹粉狮子头的分量太小,脸大的盘子里就摆了一小颗,宁佳书吃完觉得意犹未尽,霍钦便又帮她要了一份。
这会儿天边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大城市的天少见星星。江水两岸的灯将水波点亮,绵延到远方,对岸的码头有小船停泊,摩天大楼led屏广告变换,灯光将旷野般的天空映得通红。
先前点菜的服务生很快回来,微笑道,“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最后一份,稍后就给您送上来。”
宁佳书点头,为了搭配这道菜,还专门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香槟,倒完又抬头问霍钦,“你要吗?”
他把瓶子接过来,却并没有倒,“我喝了没人开车送你回家。”
宁佳书喝了好几杯,白玉一般的面颊都隐约印上红霞,好在她酒量不错,眼神清明,没有要醉的意思。
又过近十分钟,宁佳书终于见那服务生自后厨端着餐盘上来,谁料却半道被另外的服务生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