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机长的最终考试模式仍旧是老一套的理论加模拟机,还有实际航班运行能力,最后一项在总分里占据绝对比重。
理论在宁佳书这样聪明的脑瓜子看来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她还经过了霍钦的小灶猛补。模拟机只要她没有碰上像牛机长那样拖后腿的队友,想不通过也比较难。只有实际飞行让她严阵以待,毕竟负责评分的是教员和局方观察员,只要是人为考核的项目,就充满未知的变数。
当然,局方检查时间是完全不确定的,检察员也许就是某天航班中某位不起眼的乘客,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盯着她对航班每一个运行细节的处理。所以,想要快速通过考试,考核期的每一个工作日,她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十二月上海的天气其实还不算很冷,但凌晨起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宁佳书套上飞行夹克,拉着箱子出门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凌晨四点,均温还不到5摄氏度,哈一口气吐的都是白雾。
自从宁佳书在飞行中开始从右座挪到左座,就再也不能做从前的甩手副驾了,连床都要比从前早起半小时,天塌下来有机长顶着成为幻想,现在的她是整架飞机的负责人,需要比任何人都更认真地研究飞行计划、天气预报、机场环境,还有各项天气条件下的飞机操作特点,因为在遇到任何情况时候,没有人会提醒她,就算有
教员在开口说话之前,小本上一定已经先把分给扣了。
凌晨六点,确定飞行计划,签派员签发放行许可单后,宁佳书召集全体机组的成员开飞行准备会,布置具体准备工作。
这一回与她搭档的,是何西的乘务组,这还是她到申航后跟何西第二次合作。
不过今天大抵是她会议开始的太早,乘务长迟到了。
宁佳书开始讲了几句,何西才匆匆忙忙到门口,领结还有点儿歪“实在抱歉,路上出了一点意外。”
只可惜,这个时段路上不堵车也不限行,除了起晚了和动作磨蹭,实在想不出还会遇到什么意外。
果然,后方教员一枚不善的眼神马上递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带飞宁佳书的教员,是位五十来岁的申航a类教员,姓吉。作为一个在申航执飞超过三十年的资深前辈,听说他飞行时除了起飞之外,可以全程不使用驾驶盘,仅凭油门控制、俯仰配平调整片和方向舵就能完成一次完整的飞行。
宁佳书对这项传闻的真实性充满了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她可没胆儿让人家表演给她看,毕竟吉教员,看上去就是一副别人欠他两百万的继父脸。不过嘛,她也能理解,要是教员跟学生嬉皮笑脸,考核时候还怎么下手打分,纵观九年义务教育就知道,太平易近人的老师通常会丧失威严。
为了不踩到吉教员雷点,她刚刚收到通知时候就发动朋友圈打听了一圈,试图摸清老师性情,消息不多,但勉强够用了。
这位吉教员非常有时间观念,比起电传操纵更信任传统操纵,老婆是同一时期进申航的空姐,十多年前已经转到地面工作。老一代民航人里,还挺多空乘和机师组合成夫妻的,不像如今在择偶时相看两相厌。
宁佳书擅长察言观色,就在何西进门时,教员看她那一眼,她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教员轻微的不悦。
浮躁、虚荣攀比、工作不认真,生活混乱,就像许多普通人对空乘的偏见一样,行业内也有人对部分空乘有偏见,觉得她们不如老一代空乘吃苦耐劳,眼高手低,尤其吉教员还有个优秀的老婆作对比,应该更是深有体会。
为了从教员眼中和那类好逸恶劳的年轻女孩儿区分开,她特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不,四点钟就起床了。
最后听各部门汇报完准备情况,宁佳书布置好工作,一群人出会议室,她马上收到了宁佳书寄过来的眼刀,伴着咬紧后槽牙的威胁“宁佳书,你给我记住了。”
明明昨天乘电梯时候,何西百般拜托过,她俩今天是同一机组,可以搭个顺风车,宁佳书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却自己先来了。何西快五点钟猛然清醒,后知后觉要迟到了,下楼打了两百块钱的出租车,车上一面打粉一边描眉,这才勉强赶上。
她倒是在教员面前装了个乖,自己却被记小本上了,何西哪能不恨。
宁佳书耸肩扬眉,“我只说借你搭顺风车,可没说还负责你的叫醒业务。四点钟敲了你的门还在睡觉,难不成我得等你起床,等你化妆然后跟你一起迟到吗”
招人恨的样子在说完这句话后看上去更欠教训了。
何西鼻子都快气歪,“又来又来知道你为什么招人讨厌吗,你这个人每回都这样”
宁佳书还打算再逗她,远远看霍钦从助力通道那端过来,立刻切了笑脸,挥手唤他,“机长”
何西不屑轻嗤,两幅面孔换得还挺快。
霍钦刚落地,因为是加机组回来的,在飞机上睡了四五个小时,知道宁佳书的行程,下飞机就过来这边登机口了。飞机没有延误,两人还能说上会儿话。
看着俩人成双入对耳鬓厮磨,一起进行绕机航前检查,何西狠狠抖了抖丝巾,重新把领结系上,心里酸溜溜挤柠檬,疯狂想那个继父脸教员这时候怎么不从驾驶舱出来,好好看看这对情侣怎么在工作时间公费恋爱。
手下有小乘务员瞧她苦大仇深的样子,小声劝道“何姐,你还没对霍机长死心啊”
“放屁,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那您能放过手里的果汁再说话吗看着快要被捏爆的果汁盒,小乘务默默收回目光没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