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星动了动嘴唇, 总觉得, 她在想什么,他一定是知道了。
虽然他说不在乎荣誉什么的
但她可不能这么自私啊。
回去的路上, 脑袋靠着公交车, 随着玻璃一下一震。
思绪不知不觉中,飘到几个月前。
梁从星承认, 她当时转学过来,就是单纯地想追个帅哥。只不过,后来出了点小插曲,她又发现这帅哥对自自己也有几分意思,就半哄半认真地, 开始跟着他补习。
纪分野说过,她之所以执着于易桢, 是因为还没把人追到手,远远看着, 才越看越心动。
他还举例子证明以前梁从星刚夸过某个人帅, 转眼就兴趣缺缺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
反正她从小做事没定性,这种例子一抓一大把。
把梁从星气的, 又踹了他好几脚。
不过, 静下心来想一想, 纪分野说的也有一丢丢道理。
她就像一只猫, 碰上一朵格外漂亮的高岭之花, 于是, 不由自主地想伸爪子祸害一下。
也没考虑过接下去的事。
那她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开始不光喜欢他的颜值,更迷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甚至,在张君杰说了那些话之后,她还隐隐觉得,不谈恋爱也没关系,他这样一直优秀下去就好。
以至于,在放映厅的通道里,易桢说自己不在意荣誉的那一刻,暗示如此明显,她却选择了退缩。
少年的身形高挑,站在她面前,黑色的影子覆盖下来。距离很近很近,呼吸清晰,连空气都温暖暧昧。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梁从星却听都不敢听了,她背贴着墙想溜,居然没出息地结巴起来“要、要迟到了。”
易桢喉结轻滚了下,没再说话。垂下眼,深深的眸子望着她。
看电影回来的那个星期,桐城入了冬。
气温降到十来度,学校通知不用再穿校服。第二天,大半的同学都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教室里的颜色一下子丰富起来。
梁从星穿了件紧身正红毛衣,高腰的牛仔裤,外面套一件刺绣外套,脚上一双缠带漆皮靴。
发尾垂到肩膀以下,略带弯卷,漆黑的颜色衬得皮肤雪白。
高中生里,难得有人穿得这么独具风格又好看,她早晨一路过来,就吸引了一票人的目光。
“你好像杂志上的港风小姐姐啊。”唐小棉早上来问她借笔,然后赖在座位边上半天舍不得走,“不不不,像韩国女团,又甜又酷的那种”
梁从星装作惊讶,身体前倾过去“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其实我是混血。”
唐小棉一听这个,眼神都亮了。目光在梁从星脸上转了一圈,着重停留在她略深的眼窝,和挺秀的鼻梁上。
再细看,连眼珠的颜色也比一般人浅些,像琥珀色的琉璃。
真的,好像混血
唐小棉激动起来,把桌子拍得哐哐乱响“真的吗阿星你居然一直不说,太酷了吧哪国混哪国”
梁从星很淡定“北城混桐城。”
唐小棉“”
反应了两秒,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国、国内的两个城市也能算混血”
“能啊,怎么不能。”
“阿星你就是个小骗子。”唐小棉气呼呼地拿着笔走了。
梁从星觉得她怪有趣的,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河豚。她笑了一下,弯腰从桌子里拿书。
就在将要抬头的那一刻,她察觉到头顶光线一暗。
手指在桌肚里收缩了一下,梁从星慢慢把书抽出来,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抬起视线。
易桢穿的也是黑色外套,更巧的是,袖口有一点红色的徽标。他的手从袖子里露出来,搭在桌角,更显得修长匀称,皮肤白皙又清冷。
张君杰这个眼尖的立马叫出来“情侣装啊两位”
换作平时,梁从星肯定嘚瑟上了,但她一想到那封匿名举报信,就觉得周围全是蠢蠢欲动的眼睛。
她掀了张君杰一眼“闭嘴。”
后者举手作投降状,不说话了。
易桢抿了抿唇,等梁从星从位置上起身,抬脚进去。
自从看电影回来,两个人之间,一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
他们依旧在下课讲题,晚自习补课,但却没有一起出去散步,也没有开很多稍显暧昧的玩笑了。
连张君杰都调侃似的说,最近他瘦了,因为没糖吃。
梁从星承认,是她有意先疏远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做人不能自私,不可以任着自己来,就把易桢的前程毁了。
虽然说,一个十优奖,还谈不上前程,但是早恋总归是一种不被家长老师学校认可的行为。
她不想带坏他。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追人追了这么久,突然停在了这要进不进,要退不退的一步,心里也不好受。
易桢更不好受。
她看得出来,很多次,都察觉得到他欲言又止的话,沉静的眼神里,也总是暗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熟悉过后的疏离,更让人心酸难言。
梁从星知道,总有某一天,总有某个时间,这种微妙的感觉会被打破,他们还是会好好地谈一谈。
但她没想到,那个时刻来得这么快。
这事,要从年级里组织的夜跑活动说起。
其实学生会那边,早在十月末就提出了夜跑的倡议,让大家劳逸结合,在晚自习下课的十分钟里,去操场慢跑几圈。
不同的是,这个月搞了个班级夜跑打卡制,列入月末的总评考核。
于是,各班班主任重视起来,在班里宣布,每个人每周,至少要参加两次夜跑。
制度刚开始实施,学生会排班出了点岔子,易桢作为班长,被借去统计人数。
梁从星一个人,就不怎么有跑步的积极性,很快就掉了队。
不知道跑到第几圈,她身后传来一声“哎,星姐”
梁从星回头,在夜色里,看到周扬的影子。
他从一班的队伍里出来,小跑几步上前,梁从星看见他脸上有伤,下意识地问了句“打架了”
“嗯,上礼拜跟十三中的逼崽子们干了一架。”周扬不以为意,问她,“掉队了”
梁从星“嗯”了声,沿着跑道慢慢走“不想跑。”
而且,再跑就要出汗了,她不喜欢。
周扬跟上来“那一起走走”
梁从星下意识地拒绝“不是要按班级的吗。”
“那谁管啊,就是跑不动了。”周扬笑着说,他走路自带一股懒散随意劲,身形又高大,两人的手差一点碰在一起。梁从星往边上走开一步,听见他说,“也没值周生检查啊”
话音没落,两个人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人拿着一本本子站着。
那人站在围网的路灯下,身量颀长,昏黄的光影,映得人面庞清秀温和。但是,那一瞬间,梁从星就是从他眼里,读出了一点点寒凉的味道。
梁从星没想好怎么解释。
是她要先跟易桢划好分界线的,这会儿遇见了个小误会,就赶着去解释,好像不是太对劲。
此外,那晚回去之后,易桢也没表现出要她解释的意思。对她还是像之前一样,依旧温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