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跪在床上,铺床叠被,青丝滑落,身后罩上来一个颀长身影。
“陆,陆横……”
苏绵绵吓了一跳,下意识缩起小脖子。
“帘子没拉。”
少年嘶哑着声音说完,猛地起身,“刷拉”一下把床前白色帘子给拉了起来。
房间里灯光肆虐。
灯光下,白布后。
少女窈窕美丽身姿若隐若现,犹如一幅会动美人剪影图。
还带着讲究民国风情。
男人靠在门边,身上袍踞被风吹起,露出他劲瘦结实大腿。
少年就这样大剌剌套了一件外袍,里面什么都没穿。
“苏绵绵。”陆横喊了一声。
小姑娘磨磨蹭蹭半响,从白帘子后面露出半颗小脑袋。
双眸湿漉水润,就像蕴着天上繁星。
“你觉得老子怎么样”
小姑娘愣了愣,不知道陆横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道:“如果我说不好,你会不会打我”
少年动了动指尖,勾唇,“会。”
“哦。”
小脑袋更往里面缩了缩,“那你是好。”顿了顿,又用那双水盈盈大眼睛补充一句,“真好。”
陆横失笑。
少年笑起来时,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凶狠戾气。
就好像刻在骨子里,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了。
没关系,他本来就不好。
以后,也不会好。
不过,会为了她好。
……
收拾完,两人下去吃面。
老板娘在小院子里支棱了一只小木桌。
上面放着两碗面,撒了一把香菜和几颗花生
苏绵绵用筷子把其中一碗面上面花生挑了,然后推到陆横面前。
推到一半,注意到男人视线,一愣。
“苏绵绵,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吃花生吧”
那只暴君不能吃花生,一吃花生就会呼吸困难。
可是陆横不会。
这种不是身体过敏,而是精神过敏。
小时候陆横,差点被花生噎死。
所以他对花生“过敏”。
只要一吃花生,就会产生这种类似于窒息一样感觉。
很难想象,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男人会怕一颗小小花生。
这件事,也是苏绵绵无意中发现。
那个时候,暴君误食花生,面色青紫倒在她怀里,还是她急中生智把那颗花生抠出来。
现在想想还有点小得意呢。
“我,我记错了。”苏绵绵低头,埋首吃面。
少年却不放过她。
“你把我,记成了谁”
苏绵绵握着筷子手一顿。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只暴君了。
恍惚间,看着眼前少年熟悉眸子,苏绵绵居然有点分不清面前男人到底是陆横,还是那只暴君。
寂静在空气中流淌。
院子里娇嫩丁香花刚刚被浇灌了水,散发出淡淡幽香,一簇簇像是五月雪。
“我知道是谁。”男人看过来,眸色黑漆漆,“如果我就是他……”
“你不是他。”
从恍惚中回神苏绵绵下意识脱口而出。
谁都不会是他。
“这么怕”陆横捏着筷子,嗤笑道:“连提到他都快要哭了。看来那只暴君真是连猫狗都嫌。”
男人指尖用力,额角隐显青筋,不堪压力筷子差点寿终正寝。
苏绵绵眨了眨眼,果然,眼眶里热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积聚了那么多泪水。
“我,我是被风吹。”小姑娘在撒谎。
她低着小脑袋,因为羞愧,所以那细腻绯红色泽就从面颊蔓延至了全身,衬在那件丁香色窈窕旗袍里,犹如沾着一点粉红花心丁香花。
不,她比丁香花更娇艳,更纯洁。
陆横没有再说话。
这个话题似乎就那么过去了。
他只是伸手,用指尖挑了挑她被泪水沾湿眼睫。
粗鲁又温柔。
……
吃完了面,苏绵绵蹲在小篱笆旁边看丁香花。
时间还不算晚。
其他人都在外面闲逛。
苏绵绵看着丁香花上面花露,想起刚才看到场景,她蠕动了一下小嘴巴,哼哼唧唧开了口,“陆横。”
小院子里有张躺椅。
少年翘着腿,正躺在上面。
躺椅轻轻摇,他袍踞微微摆动,月光打下来,俊美少年像尊漂亮玉像。
“你看这花露,好看吗”
丁香花旁边是棵古树。
古树上挂着一盏灯。
灯下是苏绵绵。
少年微眯起眼,视线从她如瀑布般青丝上滑过,鼻息间又飘来那股子属于少女身上体香。
“好看。”少年哑着嗓子说完,就看到小姑娘脸一下子皱巴起来,狠狠拧着,盯着他,又委屈又生气。
妈,生起气来都又奶又软。
不过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你觉得好看吗”苏绵绵又皱巴着小脸问了一遍。
小表情严肃又认真。
只是依旧奶奶,似乎下一刻就会伸出爪子来一声喵叫。
这回,少年从躺椅上站起来,蹲到苏绵绵面前,然后一本正经挑起她小下巴道:“好看。”
苏绵绵:委屈!
小姑娘委屈坏了,少年却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
陆横伸手,摘了一朵丁香花。
“哎呀,你别碰,它会疼。”苏绵绵赶紧一把推开他胳膊。
“没关系,”男人贴身凑过来,语气清冷又放.荡,“老子很耐操。”
小姑娘憋红了脸,“你,你……臭不要脸!”气急败坏说完这句话,立刻跑回了自己房间。
楼下,男人笑得放肆又嚣张。
然后一口把那朵丁香花塞进了嘴里。
牛嚼牡丹一样吞下肚子。
月色被乌云笼罩,男人站在那里,树上挂着灯笼都照不见他脸。
身为帝王,陆横一生除了尔虞我诈就是勾心斗角。
他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曾经以为,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却没想到,闯进了一只雏鸟。
干净极了。
他怜她,爱她,护她,到头来,他却是她最沉重枷锁。
如今,连听到他事,都能吓出眼泪来。
男人自嘲一笑。
不过那又如何。
他陆横要东西,就算是天上月亮,也要强摘下来。
他给过她机会了。
这次,是她先牵他手。
他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即使粉身碎骨,化为灰烬,再受烈火灼烧之苦。
就算让他顶着这具皮囊一辈子,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