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斯越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他斩钉截铁般地回答反倒让倪歌意外了下,她愣了几秒,转回头,垂眼开始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同时带了点自嘲的笑意对陈斯越说:“你也太抬举我了吧?我就是坏学生,从不写作业,考试什么都不会,只能拿倒第一的最差的学生。”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陈斯越的声音有点轻,但语气却带着倪歌从未听过的坚定和自信。
他的话回荡在教室里,空荡荡的大教室似乎有了细微的回音,那如同漩涡般的声波一下又一下地碰撞在她的心口上,就像是钟椎不断地敲打在钟上。
倪歌的心有点失悸。
她低垂着头,没再说话,努力让自己专注神思画画,然而她看着被她涂乱的素描画,自己也不知道本来要画的是什么了。
倪歌捏着铅笔,盯着作废的素描画发了会儿呆,然后就把这一张给掀了过去。
倪歌侧头看向陈斯越的时候,他正低头认真地计算着物理题,男生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橙红色的夕阳余晖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投射过来,落到他的侧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甚至于他脸上细小的毛绒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男孩子额头的碎发柔软地下垂着,微微遮住眉毛,大大的单眼皮眼睛此时下敛,长长的睫毛却依旧向上卷翘着,他的鼻梁挺直,下颚线流畅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专注做题的缘故,他的眉心微微拢起来,嘴唇也轻抿着,认真的表情里,夹杂着一丝严肃。
倪歌握着铅笔的手有点不受控制地,在素描本上慢慢地描摹出了他的轮廓。
这天两个人从科技馆出去的时候,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了,大多数同学都已经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学校。
只有少部分在学校寄宿一周才回家一次的学生这会儿才拎着行李箱往学校外走。
倪歌和陈斯越走在路上,时不时地就会迎来周围路过的学生八卦的目光。
陈斯越在心里微叹了口气,问倪歌:“周六日你打算做什么啊?”
倪歌摇摇头,“没打算,我向来都随心所欲地做事,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呢?”她转头,抬眼看向陈斯越。
“我……”陈斯越沉吟了下,才继续说:“明天要去见一下心理医生。”
倪歌微微怔忡,她很快就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语气间带了一点轻松,自然道:“希望医生能帮到你,尽快让你的感冒好起来。”
陈斯越听到她这样说,不禁失笑。
心里本来腾升起来的那一丝愁闷,似乎也不见了。
两个人并肩走到学校门口,各自上了车回了家。
.
隔天上午,陈斯越在陈翊的带领下去了医院的心理科。
陈翊一早就帮他预约好了,所以今天上午这段时间是医生专门留给陈斯越的。
心理专家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扎着一个利索的高马尾,身上穿着医院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带着很温和的笑意,而且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面善,她身上那种柔和亲近的气场会让人在面对着她时会更容易卸下防备来。
“陈斯越?”她手上拿着患者的基本资料,疑问地叫了他的名字一声,好确定他的身份。
陈斯越轻微地点头,“我是。”
他瞥眼间无意瞅到医生的胸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叫姚岚。
姚岚走过来,让陈斯越坐到诊疗沙发上,很亲切温和地说:“不用紧张害怕,我们就简单地聊聊天。”
“你先和我说说你最近的生活情况,每天都做什么啦……”
……
一个小时过后。
陈斯越从心理诊疗室走出来。
在觉得轻松了些许的同时,他的心里依旧有种茫然的感觉,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几天倪歌把她所知道的孟辞的特征都告诉了他,包括他擅长画画,害怕恐高。
但他其实根本不会画画,也不恐高。
而他刚才也把这些都对姚医生说了,甚至还把孟辞画的那幅画和留给他的那几行字拿给医生看了。
姚岚对他说的是,根据他的描述,他极有可能患的就是did。
而且姚岚还着重问了他,那张纸上写的“十一”是谁,陈斯越如实说是小时候认识的一个邻居家的女孩,最近又见到了,但是他根本记不起来,可说自己叫“孟辞”的那个人格却记得清清楚楚。
姚岚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对陈斯越说:“那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孟辞过了这么多年又重新出现的原因所在,她也许是他化不开的执念。”
姚岚还让他准备一个日记本,每天都记录自己这一天内哪个时间段做了什么事情。
这样会对他的治疗有帮助。
陈斯越站在走廊,脑子里还在不断地回放着刚才姚岚对他进行催眠疗法时他看到的画面。
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在他脚下,他想要飞快地往前跑,却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后衣领,只能不断地后退再后退,最后退到一间特别阴暗潮湿的屋子,眼前的铁门“嘭”的一声巨响,关上了。
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这扇门,而在他的身后,有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正朝他伸过来……
就在这时,陈斯越的肩膀忽然被人抓住。
还深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他瞬间被惊吓地差点跳起来。
“别碰我!”他颤抖的声音里隐隐地带了凄厉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