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早膳。
众人便又回到了正厅, 平儿领着几个丫鬟给他们重新上了茶。
没坐一会功夫, 李怀彦和李安和便先向程老夫人提出了告辞,只是李怀瑾却依旧握着一盏茶坐在圈椅上不曾动身。
屋中有个男人,说起话来自然也不方便,程老夫人手握茶盏朝底下瞧去,眼瞧着李怀瑾依旧是一副清平闲适的模样,心下便有些好笑。
她这个儿子最是聪慧, 哪里会察觉不到如今屋中的异样不过是因为如今他这新进门的媳妇还坐在这,生怕她们“欺负”了她,这才不肯走。
程老夫人想到这, 眼中便也跟着添了一抹笑意不过素来慈和的面容此时却是板着的, 连带着声调也带着几分端肃“我们女人家说话,你一个大男人坐在这处像个什么样子”
她这话一落
李怀瑾还未曾说什么。
霍令仪却已有了几分不好意思, 她自是知晓李怀瑾坐在这处的原因,就是因为知晓,那股子羞赫便怎么也藏不住。她拧头朝李怀瑾看去,私下更是轻轻牵了牵人的袖子两人离得近, 她这动作倒是也未有几个人看见。
李怀瑾垂眼看着袖子上的那只手, 而后是掀了眼帘朝霍令仪看去, 眼瞧着她面上那掩不住的羞赫, 他心下一叹, 倒是也未说什么。等把手中的茶盏重新置于茶案上,李怀瑾便站起身朝程老夫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儿子告退。”待这话说完, 他是又朝姚淑卿和郑宜和各打了一礼,临走之前却是又看了一眼霍令仪。
霍令仪察觉到他看过来的视线,生怕旁人瞧见,自是不肯朝人看去,等到那股子视线离了身,她的心下才跟着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握过安置在一侧的茶盏,还未来得及饮下便听着郑宜和轻轻笑道“小叔往日瞧着冷清清的,倒是没想到如今有了媳妇也变了个模样。瞧他先前那副样子,却是生怕咱们欺负了晏晏,这才不肯走呢。”
她这话一落,屋中自是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就连素来端肃的姚淑卿眼中也沾了几分笑意。
霍令仪耳听着这一阵笑语声,面上的红晕却是又多添了几分,她手中握着茶盏也不敢抬头,到后头还是程老夫人察觉出她的羞赫,笑着止了她们的话,却是另起了话头说起旁的事来
因着姚淑卿早间还要去见管事,没坐一会功夫便也退下了。
郑宜和心思聪慧,知晓程老夫人要和霍令仪说话,自然也拉着李安清朝程老夫人先提出了告辞李安清原是不肯走的,她好不容易才等到霍姐姐进了府,今日还未怎么与人说话呢,哪里肯这样走只是郑宜和的力气大,她却是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拉着走了。
等到屋中人走了个干净,平儿便也领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程老夫人这才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朝霍令仪招了招手,口中是柔声一句“晏晏,来,到我这处来。”
霍令仪知晓程老夫人这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她也未曾扭捏,只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了一侧的茶案上,而后便起身朝人走去,到人跟前便又柔柔唤人一声“母亲。”
程老夫人听得这一句,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几分,她笑握着霍令仪的手让人坐在自己身侧,而后也不曾说话,只是握着霍令仪的手细细看着人却是又过了一会,她看着霍令仪面上的绯红羞意,才笑着开了口“你都不知道,我盼这个日子有多久了好在现在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她这话说完也不等霍令仪开口,却是又跟着一句“景行待你如何”
霍令仪闻言便道“三爷待我很好”等这话说完,她察觉到程老夫人眼中的笑意,心思一转便也明白了过来,程老夫人哪里是问这个“好”她这是在问昨儿夜里的事。霍令仪想到这,面上的那片红晕却是越发扩散了几分,她红唇一张一合,到最后还是低头磕磕绊绊说了一句“也,也是好的。”
“你这丫头”
程老夫人看着她这幅模样,却是笑出了声她也未曾松开霍令仪的手,闻言却是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跟着才又一句“景行这孩子往日最是沉稳不过,只是遇见你的事却有几分不同他若欺负了你,你也不必受着,只把这心里的话与他说上一回。”
“他心里有你,绝不会罔顾你的意思胡作非为的。”
霍令仪口中虽然应了一声“是”,心下却不免诽语道,就昨儿李怀瑾那个模样,哪里是不会胡作非为的样子若不是亲身经历,她也不会相信那个在外头一直有“清心寡欲”盛名的李怀瑾会是这幅模样,也不知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她心中想着这些,却是又想起昨儿夜里的那些事,免不得是又红了回脸。
程老夫人却是未曾察觉到她的心思,只听霍令仪应了话便又握着她的手另说起旁的话来。等到巳时时分,她知今儿个霍令仪还要去见相隐斋的几位掌事,便也不再多言,只又嘱托了几句便放人回去了。
等杜若扶着霍令仪回到相隐斋,却是又过了两刻功夫。七月的天,即便是这清晨也开始有些温热了,红玉眼瞧着她回来,忙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人霍令仪先前走了一阵,脸上也出了些汗,她也未曾说话只接过了帕子润了一回面,跟着才开了口“三爷呢”
“三爷在里间看书”
红玉这话说完,怀宁便也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是朝霍令仪先打了一道礼,跟着才开了口“夫人,庄嬷嬷来给您请安了。”
霍令仪见此也就歇了要去寻李怀瑾的心思,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是把手中的帕子递给红玉,跟着是又抚平了衣角坐在软塌上,等接过杜若递来的茶盏,她是喝了一口润了喉跟着才开了口“让她进来吧。”
怀宁轻轻应了一声“是”,而后是朝外头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穿着松青色比甲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瞧着约莫四十有五的样子,面容瘦削,眉眼微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起路来脊背也一直挺直着。等又走了几步,估摸着离霍令仪还有一段距离的样子,她便恭恭敬敬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老奴给夫人请安,夫人贵体安康。”
她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连带着声调也没个波澜。
站在一侧的几个丫鬟忍不住都折了眉
霍令仪知晓她的性子,见此倒也未觉得有什么,她把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案上,而后是握着一方帕子拭着唇角的茶渍,跟着才开了口“嬷嬷是家中老人,快起来吧”待这话说完,她是又朝怀宁一句“给嬷嬷安座。”
新夫人进门,头一件事便是要权,另一桩便是让这屋子里的老人知晓自己的厉害,却是未曾想到这位新夫人竟然如此好说话庄嬷嬷心下思绪未停,眼瞧着身后的圆墩倒是也未曾推却,只是又朝人打了一礼,跟着便坐下了。
不过她也只是坐了小半的模样。
等安坐好,庄嬷嬷便把原先就备下的册子朝人那处奉了过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这册子里除了府中给三爷的产业,还有相隐斋中下人的大致情况以及他们的卖身契。”
霍令仪闻言便落下了手中的茶盏,她接过庄嬷嬷递来的册子查阅了一番,跟着便抬了头与人笑说道“嬷嬷记载得很清楚,我看着也很明白”等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我初来乍到,日后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嬷嬷。”
庄嬷嬷听得这话却是忙起了身,她是朝霍令仪打了一礼,口中紧跟着一句“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老奴便是,仰仗二字却是折煞老奴了。”
“嬷嬷且坐下”
等人重新坐好,霍令仪才又笑着开了口“您是跟着三爷的老人,行事稳重,我原先那话也是打心里的贴心话三爷朝中事务繁忙,我自然不愿让这内宅中的事再乱了他的心。”等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嬷嬷原先做什么日后仍旧做什么,这册子也仍旧放在嬷嬷那处,只隔个七日拿过来给我一阅便是。”
“这”
庄嬷嬷这回却是当真愣住了,她早先也是听过这位夫人的名声,虽然年龄小,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早先夫人还未曾进门的时候,她便听到底下的人私下说着只怕等这位夫人进了门,这相隐斋中也就要变天了因此今儿个也不等这位三夫人发话,她便早早把这册子一并带了过来。
却是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三夫人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不知晓这册子的重要性才是那些内宅里的妇人哪个不是一进门就把这册子紧紧攥在手中,三夫人这般做法却是个什么意思庄嬷嬷想到这便抬眼朝人看去,眼前人容色明艳,眉眼清明,只消这么一眼便能知晓这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她嘴唇蠕动了几回却也不知该说个什么,索性便依着人的话应承了下来“夫人既然看得起老奴,老奴自然也不会让夫人失望。”
等这话一落
她是又朝人打了一礼应了这桩差事,而后才又问人“外头的下人也都来齐了,您可要去见见”
霍令仪听着她话中较起先前温和了许多的语调,面上倒是也跟着泛开了几分笑意,她笑着点了点头,庄嬷嬷便起身亲自扶着她走了出去等到那廊下,待见了这相隐斋的一众下人,她自是又好一番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