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祁玩味地打量着对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这人似乎傻掉了,僵在门口瞪着自己半晌没出声,眼中满是茫然失措。
白祁也不圆场,幽深的目光从他的名牌衬衫一路移到考究的鞋尖,又挪回了他的脸上。
许辰川不知道自己的放空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对上那双眼睛,才猛地打了个激灵,尽量挤出个自然的笑:“你……你就是纸鹤”
其实根本不需要回答。对方刚才一开口,那把已经熟悉入骨的寒凉声音就昭示了一切。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书店旁的茶馆里,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漠与讥诮,轻笑着问自己:“你要送我回家吗”
怎么就忘了呢
许辰川牵动着麻木的四肢走向客位坐下。小号包厢的六人桌,他与对方隔了一个位子。
白祁穿着翻领薄毛衣,身形清瘦。身旁的空位上叠着一条毛毯,似乎原本是盖在腿上保暖用的。许辰川不由得朝下掠了一眼,又像被烫着般飞快收回了目光。
所谓车祸的遗留,原来是这样。
许辰川不敢去看白祁的脸,却能感到对方正肆无忌惮地审视着自己,目光落在脸上,生生地泛起凉意。
混乱的思维渐渐有了点条理,许辰川试探着开口:“我们――以前就遇见过,你还记得吗”
“当然,我又没失忆。”白祁一脸理所当然的平静。
许辰川哑口无言,半晌才艰难地问:“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从什么时候……”
“群视频,有人截了你的图。”白祁供认不讳,“第二天在茶馆遇见时就认出来了。”
许辰川张着嘴,脸色一点点地涨红。
――居然是那么早的时候。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方一直都知道!
许辰川依稀记得在茶馆里,自己居然还推荐他去字幕组!当时这人坐在对面,是抱着什么心态逗自己犯傻的,居然没当场笑出来
还有那之后的种种往来,自己是蠢到什么地步才会一直毫无察觉,还在努力幻想着大神会长什么样……
一股浓重的羞耻感笼罩了许辰川,还夹杂着一点被戏弄的气愤:“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祁突然笑了一声:“也有你没告诉我的事啊。”
“我我有什么――”许辰川愣了愣,怂了。自己的确对他瞒下了现实中的那层关系。
对方已经发现了吗
服务员敲门进来,白祁拿起菜单随意翻了几页:“你有忌口的东西吗”
“呃,没有。”许辰川怔怔地看着他修长的指节移动。
隐约觉得还是应该生气,却像气球被戳似的瘪了。许辰川在某种程度上是个相当没出息的人。更何况,能对着这人言行自若才是怪事,他还没有那修为。
眼前浮现出同样一只手举到高处去拿书的样子,骨节在苍白的皮肤下转动,宛若天鹅的长颈。许辰川再也没看到过那样的手,待对方转过脸来,他又确信自己再也看不见那样的脸。这人的一举一动中有种兼具了冲击力与破坏力的美,倘若收入画卷,也会将单薄的画纸碾成飞灰。
这样的人如果不坐轮椅……
白祁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做着记录。许辰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视线四下转着,控制不住地下移――细瘦的双腿毫无生机地摆放在轮椅脚踏上,即使穿着寻常的长裤与鞋袜,仍旧掩饰不住病态。如同一株从树根开始枯萎的植物,繁花满枝也有了转瞬即逝的意味。
“点了这些行吗”
“咳咳……”许辰川呛到了,“行,都挺好。”
白祁看了他一眼,合上了菜单:“再来一瓶红酒。”
许辰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用了吧……”
服务员早就离开了。许辰川呆了呆,只能低头掩饰地喝茶。一杯茶迅速地见了底,许辰川放下茶杯,白祁又伸手替他续上了。
“啊,多谢。”许辰川受宠若惊地说。
“不敢当。”白祁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