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累了就叫你爹爹抱着你。”益州府风气开化,许多带着幼儿的男人都会抱着孩子逛街,并不像王浮从前想象的那般拘谨,可她也六七岁了,怎么能让爹爹抱着走路,让姊妹们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她呢!
一家子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和乐楼门口,此时不是饭点,若是吃宵夜,外头摊铺成群,想必鲜有人会上酒楼吃饭。可眼看着和乐楼人声鼎沸,王浮还真是吓了一跳,等她们走进去了,才真正被益州府的富贵奢靡打了眼。
一楼是开放式设计,正中间有个三四米见方的戏台子,戏台子上挂着巨大的幕布,布后面透着亮光,呈现出透明的状态,这俨然是皮影戏的架势。台下还坐了一堆伴奏的人,钹儿铙儿小鼓等一系列热闹喧哗的乐器在此处大放光彩。
幕布上,右边出来一个长翎负枪、持戟骑马的红袍将军,皮影艺人还模拟了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惟妙惟肖,将气氛烘托到了一种黄沙热血的战场的感觉。这时鼓乐声再起,左边又出来一个装扮相似但略有差异的使双手剑的黑袍将军,两人例行阵前喊叫了一番,一言不合就耍起花枪长剑,战成一团,难分难解。一时间鼓乐喧哗,战马嘶鸣,剑戟交击,让人身临其境,不得不感慨万分。
王浮以前看过皮影戏,但没有这么大的,那幕布后的将军皮影的大小约莫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么高,甚至战马和剑戟都是可以拆分的,却还是关节灵动,丝毫不受巨大体型的影响,不知道幕布后的皮影艺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练出这一手绝活,更别说他们配合起来的口技绝活儿,比王浮小时候学过的课文《口技》里的口技艺人也不逞多让。
王浮又想起了一件事——如今还没有戏曲,顶多某些地方有一些杂剧的雏形出现,不过各种娱乐场所里也有不少可供观赏的东西,比如皮影和说书,有的瓦子里还有歌舞,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比不上后世娱乐活动丰富,所以王浮就又动了心思。
她正想着事,王方他们已经定好了包间,推着她上了楼,王瑾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没想到吧,益州府的晚上就是这样繁华的,天天和我们青神过上元节一样,前几年还有宵禁,听说东京的宵禁早就形同虚设,早几年就灯火通明、夜夜笙歌了。”
王浮听了直点头,商业的繁荣发展推动了城市格局的巨大革变,坊市的界限被打破,越来越多的“前店后院”临街而立,勾栏瓦舍、酒楼正店,各种娱乐场所继而兴起,随即催化的是运输业、柜坊飞钱、家庭小作坊、劳力雇佣等适合资本主义萌芽的产业。也只有切实体验到这样的生活,才能把历史书中的知识了解透彻,看到社会发展的规律。
戏台上的皮影戏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的节目是二胡小曲儿,王家一家人正巧坐在二楼可以看到戏台的地方,刚点完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大掌柜来了!”的问好声,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跑上来,开心地大喊着:“王兄!可把你盼来了!”
来人正是此间和乐楼的掌柜——周孟琦。
周孟琦一把拉住王方的手,又转过脸朝着王浮说:“十娘,你看,几时我能再上你家吃顿便饭呀?”
“问周叔叔好,多日不见,周叔叔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十娘在家恭候,周叔叔想吃什么,随时派人知会一声,十娘扫榻相迎。”
王方咳嗽两声,让他坐下,把老不正经的周大掌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贤弟,当日我来益州,怎不见你如此欢欣鼓舞?”
周孟琦哈哈大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王兄啊,你多大人了,还跟小侄女吃醋?你们一家来了益州,又在衙门大街安家落户,以后我们两家也能算邻居了,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尽管与我说!”
王方自然拜谢,周孟琦见桌上只有一些平常菜色,便赶紧叫来行菜的添上了几道名贵菜肴,直言道:“今日小十娘第一次上我们和乐楼吃饭,可要让她这个行家指点指点,王兄不必推辞,就当是给我们小十娘接风洗尘。”
王家人便大大方方地应了,周孟琦为人大方豪迈,若是推辞,他反而会不高兴。一顿饭宾主尽欢,直到亥时末才散去,各自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