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芷垂下睫毛,“我有苦衷,没法与你解释。只是四阿哥现在不让我走,可我却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年羹尧也是性情之人,直言道“七月姑娘,你若是不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便恕在下无法帮你。你若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关在这,在下若是帮你逃脱,不就成共犯了。”
年羹尧见年清芷始终不答,便作势要走,她忙是急了,年羹尧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她忙是伸手拉住年羹尧的袖口,却是手一抬她疼得轻抽了一口气来。
年羹尧察觉出不对,蹙眉道“你怎么了”
年清芷默不作声地将袖口往上拉,露出青紫一片的手臂来。
年羹尧抽了一口气,惊讶道“你做了什么事是四阿哥打的吗”
年清芷无奈地瞪了年羹尧一眼,“他没打我。”
年羹尧这才反应过来,脸上染上两团红晕,颇为尴尬地扭过头咳嗽了一声,“原来你是四阿哥的女人。”
他顿了顿发挥了自己强大的想象力,有些恍然,“诶难道四阿哥强抢民家妇女吗这是可上次见你,你还出入自由的很。”
年羹尧摸了下脑袋,“可是四阿哥不像这种人啊。”
“我与他是你情我愿,并非他强迫,只是我如今后悔了,他不让我离去而已。”年清芷将袖口放下来,“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今日必须要出去,还请年公子成全。”
年羹尧迟疑了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年清芷的请求,她留下了一封书信。
自此那天是她在这个宅院里最后一天。
年清芷后来才知晓胤褆打得什么主意,他看透太子不娶妻的原因是她,便特地当着太子的面将她又献给了康熙。
她的重新出现成功激化了康熙与太子的矛盾,太子长跪在院里一夜只求康熙将年清芷赐给他。
康熙本就不满意太子年过弱冠第一次逆他的意,竟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拒绝迎娶他亲自挑选的太子妃。
父子大吵了一架,康熙对太子失望倒是应承了胤褆的意。
胤褆的算盘打得作响,却是临到了又被年清芷坑了一把。
在皇陵守陵的宫女皆需保持童女之身,进入皇陵之前手臂上都需点上守宫纱,年清芷自然也需要点,可那守宫砂早在那天逃跑的夜里因为胤禛消失了。
为了骗得胤褆相信,年清芷又重新用颜料在自己胳膊上点上“守宫砂”,又在入宫时特地擦掉。
年清芷出现的第一天,康熙便发现了守宫砂的消失当即暴怒,不仅是生气她的欺君更是气她竟然顶着守陵抄经宫女的名号与别的男人有染。
在康熙的逼问下,年清芷终于“被迫”说出她的奸\\夫便是胤褆,她有那个自信,康熙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将此事拿到明面上问胤褆。
年清芷本就没有几天好活头了,句句是往康熙的怒点上撞,说自己心中只有胤褆一人,便是被他当成棋子献给别的男人,也是无怨无悔,只求一死。
年清芷本就是胤褆献上来的,她说谎又一向自然无比,康熙半信半疑派人去查,果然发现年清芷在胤褆的院子里逗留了有半月有余。
康熙恼怒胤褆的所作所为,又隐隐知晓胤褆特地当着太子的面献年清芷的原因,可又不能将生气的原因拿到明面上,直接一个圣旨将他打发到噶尔丹的战场上,眼不见心不烦。
胤褆小聪明不少,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相比较弱了些,还以为是个好差事屁颠屁颠地便奔赴了战场。
年清芷被秘密打发去了掖庭,日日夜夜为宫中的嫔妃洗衣服,这宫中再无年清芷,只多了个掖庭的浣衣宫女“七月”。
自三十年出宫前去清东陵守陵,年清芷再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紫禁城,她看着冗长的甬道苦笑地抿了下嘴角,兜兜转转她竟是又回了这里。
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她来的时候在紫禁城里,走的时候也该是在这紫禁城里。
这般倒也好,这紫禁城里还有人欠念慈姑姑一条性命,如今她来拿了。
最后一次见到胤禛是隔年的初冬,她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中坐在庭院中麻木地搓着衣服,天还下着小雪他披着一袭白色狐裘大氅,与雪几乎融为一体。
可他就是站在那里,风雅卓绝得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
石青色的伞斜斜地往她头上打来,胤禛神色复杂,半晌方才开口,“我带你离开。”
年清芷眸光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挪开,落在手中的衣服上。
上次假死的锅被她硬生生地推给了胤褆,再一次假死,此次康熙若是查出端倪顺着线索查下去,便会查出一系列的所有,她的谎言不攻自破,就连胤禛也会落得欺君之罪。
胤禛的前程全部拿捏在康熙手中,他愿意拿着自己的前途冒险,可她却是舍不得。
更何况如今的她只剩两个月时间,要她怎么能亲眼看着他为了寿命不多的自己冒险。
年清芷默不作声,突然抬手打开了遮挡在头上的伞。
冷笑了一声方才抬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我从你身边溜走,现在落了如今的境地,你觉得开心了所以特地来奚落我的,亦或是为了在我面前想要展示你有多宽容,还能容我回去。”
“不要说气话。”
胤禛眸光落在她单薄的衣着,从身上解开了狐裘大氅便想披在她身上,却是在刚要触及的那一瞬,年清芷突然躲开了,眸光里渗透出恨意,“自从那一日,我便对你的触碰感到厌恶至极。”
胤禛颀长的身子一颤,手上的动作顿住,眸光与她的眸光触及,那浓浓地不断渗透出来的恨意让他无法闪躲,心中的某一角似乎碎了一块,他却是硬生生地忍住心中的痛意将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
他艰难开口“你一次一次回来,我原以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那一夜他虽是喝了酒动作粗暴了些,可她却是没拒绝,他原是以为
厚重的狐裘大氅笼罩在身上,温暖得让年清芷几乎以为冻僵的血液重新流淌,周身都是他的气息,那般熟悉温暖。
她鼻尖一红几乎要哭出来,尖细的指甲却刺进手心间。
年清芷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还不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所以我才回来。你以为我想回来吗可是在你身边,我才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惜我却是没忍住旁人的诱惑,甚至还想入宫当妃嫔,没想到皇上竟是丝毫不顾年旧情直接将我贬至此地。你现在明白了吗”
胤禛眼神涌动,扣紧她纤细的手腕,“我不相信。”
最危难的时刻她都愿意回来陪他,要他如何相信她是为了荣华富贵。他虽是不明白为何此次清芷见他要恶语相向,可他却是一句一字都不相信。
“你不要碰我,我觉得恶心”
年清芷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踉跄了几步,不去看他受伤的眼神狠狠地说道“你是要我说多少次我讨厌你,不想见你,你才肯相信。”
胤禛沉默良久,“至少让我带你离开,到时候你若想离开,我便送你离开,至少不必在此受苦。”
“孝懿仁皇后是我害死的。”年清芷突兀地冒出了一句话。
胤禛话语有些急促,为她辩解道“她明明是病死的。”
“春菡是我找来的,我一步步诱引安嫔敬嫔进入陷阱,成为我的爪牙对付孝懿仁。我虽是明面上帮着你额娘,可我是帮着我自己。”
年清芷扯了下嘴角,声音低哑“若不是你额娘要我陪在你身边,若不是太皇太后那个老东西叫我日日夜夜为她抄经祈福,甚至死了还不忘拉着我守陵,我该是第二个佟佳皇贵妃、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胤禛一窒,胸口有了起伏,“年清芷,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
“我知道。”
年清芷抢过话茬来,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认输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失败的一生,我终究是被你们母子俩害惨了。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胤禛的脸本就白得难堪,如今连唇也没了血色,眸光一点点湮灭。
他深深地看了眼年清芷,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康熙三十四年二月初三,宫廷丧钟敲响,钮钴禄贵妃无声无息地薨在了储秀宫,死于毒杀,却是翻遍整个储秀宫都找不到毒的来源。
次日掖庭某处的大通铺上,名叫“七月”的宫女同样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无人知晓是“七月”日日夜夜将毒洒在水中,浸泡着钮钴禄贵妃的衣物,那毒无色无味慢慢沁入衣物中,那毒潜移默化地渗入骨髓。
自此“七月”也就是年清芷永远地在紫禁城闭上了眼睛,到死她也没能够真正的走出这深宫。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突然出现。
年清芷缓过神来,才发现面前是一排方满书的书架,自己手上正捧着一本书。
她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离上一次看表不过只是过去了二十分钟,可她似乎还能感受到紫禁城的冰凉,胤禛的忽唤似乎还在耳间,那般温柔亲昵。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幻想的吗
旁边的陌生女人递来了纸巾,年清芷迷茫的眨了眨眼,却是听见“啪嗒”一声一滴泪滴落在纸上。
年清芷低过头,才发现那页已经被水氤氲了几块,她迅速反应过来道了声谢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脸上的泪痕。
不由有些笑自己都多大了,怎么看一本狗血言情,竟然陷进去了,还哭成这样。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年清芷拿出手机,看到是梁莹的消息。
梁莹清芷姐,店里来大活了
梁莹是店里的员工,也是跟着她见过不少世面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激动。
年清芷将书放回书架,一边往外头的回廊走去一边拨通梁莹的电话。
从梁莹激动到结巴的语句中,她总结了一下关键词。
买家出八位数要求她仿造雍正所作的十二美人图。
而且,买家很帅。
至少从梁莹说着说着就感叹一句“好帅”就能听出,这买家应当真是个极品。
更极品的是,用这么多钱买一个仿造品
年清芷皱起眉头,在电话里头开口,“梁莹,你确定有和他说,我们不仿造大小完全一样的临摹品吧”
对除了博物馆以外的买家,年清芷都会表明这点,就是为了防止对方拿着临摹品去骗人。
梁莹在电话那头打着保票“清芷姐您放心好了,他说是拿来做成屏风摆在家里头,要求的尺寸会比真品要大一些。而且他可爽气了,直接给了十万做定金。”
“他有说什么时候要吗”
梁音开口“他说越快越好。”
年清芷挂断电话,搜了下十二美人图,网上的图虽然已经非常清楚,但一些细节还是没有肉眼看得精细。
她看了下腕表,现在赶去故宫博物院还来得及。
十二美人图本是围屏上的一组绢画,根据图上的落款和钤印可以推测这画作的作者应是雍正本人,毕竟他可没有他儿子乱盖印章的坏毛病。
相较于周末,故宫博物院今日冷清得多,一路上遇见的只有寥寥数人。
年清芷遥遥地瞧见十二美人图前面站着一对母女,小女孩天真活泼时不时地便冒出来一句天真无邪的问话,惹得做母亲的直笑。
年清芷走近从包中拿出笔记本一边看图一边记下图的细节。
只是可惜无法触摸,她便尽量靠着眼睛估摸画的材质和笔墨的质地。
年清芷的视线落在画上女人的脸上,太阳穴却是猛地一抽,这些画熟悉得让她窒息。
不是因为看过这些画导致的,而是因为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所以熟悉
可是,那明明是梦。
年清芷摇了下头,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记下画的细节。
若是这单能做成,便能抵上不少父亲所欠下的债款。
年清芷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看过去,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心也不断地揪起来。
她微蹙着眉头忍耐着,直到看到最后一张。
画作左下角两只小猫亲昵的贴在一起,一只浑身毛色纯白如雪、另一只头顶带着一团褐色的毛,尾巴也是全然褐色的模样。
年清芷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七月,初二”
她下意识往画作里女人脸上看去,女人的模样与梦中自己的模样交错重叠,最后融为一体。
“我宁可你恨我。”
胤禛沙哑带着丝丝情谊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耳边痒痒地似乎一扭头便能见到他一般。
“砰”一声,是手上的笔记本落地的声音。
年清芷却是恍若未闻的模样,小女孩蹦跶着跑到她面前捡了起来,“姐姐你的本子”
年清芷这才缓过来,努力挤出笑容接过小女孩手中的本子,“谢谢。”
小女孩扬起头来笑着道“不用谢。”
却是在下一秒,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瞪大,带着无尽的疑惑,“姐姐,你和画上的人好像”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声音回荡在博物馆中,一层一层将她包裹住,密不透风。
怎么会像呢
年清芷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越来越猛烈,脑袋像是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一般,达到极点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炸裂,伴随着疼痛是无尽的黑暗。
下一秒睁开眼,疼痛与黑暗一起消失,眼前是红,柔和的烛光透着眼前的红布渗透进来。
年清芷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镶着金玉的秤杆突然从下方挑起了面前的红布,她这才意识到这遮住了光线的红布原来是盖头。
随着红布被挑起,面前的光线一点点亮起来。
年清芷微拧着秀眉抬眼看去,唇却是微颤了下,全身僵住几乎惊叫出声。
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
是胤禛。
他身穿着灼目的大红婚服,衬得眉目清朗,眸光似有珠光流淌。
胤禛明显比之前见的要年长了几岁,脸颊线条轮廓越发清晰,眉目更加立体,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与少年时期的不苟言笑相比,现在他整个人却像是蒙上冰霜一般、冷峻得让人不可直视。
胤禛瞧见她,似乎也是眸光微微一颤,带着三分不可置信的光,随即在下一秒他的眸光渐渐冷却,那冷带着厌恶几乎刺入骨髓一般。
他手僵在原地,是年清芷轻喃的一声“胤禛”打破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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