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凤辇上,楚琅走在她身旁。他的步伐自在悠闲,时不时地同她说几句话,无非是“皇嫂昨夜睡得可好”“皇嫂近来胃口如何”诸如此类,显得摄政王极为关心皇太后的日常起居,完全尽到了为人臣弟的职责。
但苏语怜却有一些心不在焉。她现下一见到楚琅,便控制不住自己想起那日园子里,齐王的言行举止,她总觉得自己都能看到楚琅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显眼得很。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走神,楚琅也不再同她说话。直到仪元殿殿前,凤辇落下,他亲自上前去,伸出了一只手。
苏语怜望着他的手,不由地有些犹豫,想叫夏望过来,却听他轻飘飘道:“怎么,皇嫂不愿意下来,是想要臣弟亲自将皇嫂抱下来吗?”
此言一出,苏语怜大窘,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怎能说出如此轻挑的话来?好在四周的宫人们都拼命地低着头,装作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等候着。
她闭了闭眼眸,妥协,搭着他的手臂下了凤辇。他的手臂极有力量,仿佛能托起千金,她也是体会过这只手有多么强悍霸道……
停停停!苏语怜在脑海中使劲敲了敲自己的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撤回了自己的手,拂了拂朝服的下摆,率先朝仪元殿走去。
两人进了殿内,身后的小太监便从外面关上了门,尽管他的动作足够轻手轻脚,但还是惊动了太后娘娘。
苏语怜猛地一回身,瞧见殿门居然被关上了。偌大的仪元殿,便只剩他们二人,她的面上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
楚琅瞧着她那一副有如惊弓之鸟的小模样,不由地失笑。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至于这么怕他吗?
他引着她走向案桌,坐到案桌后唯一的那张大椅子上。
“皇嫂面前的,都是今日要批阅的奏折。”
苏语怜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转移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些全都要?这么多都是今日要批阅的?”她还以为案桌上堆积成几座小山的奏折,是好几日累积的。
“怎么,皇嫂嫌多?”楚琅随意翻了一本奏折,低低沉沉地笑道:“今日不多了,前些日子更多一些。”
苏语怜实在是难以接受面前的奏折数量,脱口而出道:“我怎么记得先皇在位时,远远没有这么多的奏章?”该不会是他故意为了打击她,才搬来这么多来吓她吧?
楚琅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先皇处理的奏折之所以少了一半,那自然是苏丞相和六部,提前将奏章分担去了大半。”
苏语怜一时哽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嫂是在想,臣弟为了专权,刻意削弱了丞相和六部尚书的权力,将朝政全部揽在手中?”
她被他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心中所想,顿时心虚尴尬到不敢直视他,只好垂着眼眸假笑了两声,“哀家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摄政王勤政爱民,日夜操劳,为了大楚皇室和黎明百姓……”她又开始搜肠刮肚,恨不能将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堆积到摄政王身上。
“嘘——”突然一只骨感修长的手指伸到了她的唇前,打断了她的话:“臣弟只想听皇嫂说几句真话,有那么难吗?”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楚琅语气平淡道:“并非臣弟专权,而是苏丞相自称年纪大了,近来身子不太爽利,大夫嘱咐不宜太过操劳。至于六部尚书,则是怕摸不准臣弟的心思,不敢轻易动这些奏章,底下人怎么送过去的,他们便怎么送来仪元殿。”
苏语怜在听到苏翎身子不太爽利时,眉心一皱,爹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明明早朝时见他还好好的,难道是为了让她安心……
“皇嫂放宽心。”楚琅似乎一眼便能看透她心中所担忧之事,开玩笑似的道:“臣弟瞧着苏丞相的身子,也许比臣弟还硬朗些。”
“咳咳……咳咳咳……”苏语怜用帕子掩唇用力地咳嗽了好几声。她知道了,一定是爹爹想暂避风头,所以才称病,把朝政尽数丢给了楚琅。
但令她尴尬的是,楚琅竟然当着她的面拆穿了爹爹。
她不得不转移话题,“如此看来,摄政王日日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的确是呕心沥血了。”难为他还有精力时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楚琅随手丢了手中的奏折,转过身子面对她,“怎么,皇嫂心疼了?”
他的用词总是这样暧昧不清,苏语怜强令自己板着脸纠正道:“体恤,是体恤!”
“呵呵。”楚琅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盯着她低低哄道:“皇嫂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那么,皇嫂,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呢?”
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了一句:“开始做什么?”
“皇嫂想开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