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桌皆是相熟的旧友,唯独苏幕遮一个是新鲜面孔,这灌酒之事,当然也就是少不了的。
说实话,看见左轻侯拎来的两大坛酒,苏幕遮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杯,倒给他的竟然是花满楼。
抬眼看看花满楼同平日里一般无二的微笑,苏幕遮不知怎么就有一种预感,今天要是不把他灌到花满楼高兴,这事情就没头了。
理亏的是自己,还能怎么办,老实喝呗。苏幕遮拿起酒杯,夹着尾巴喝光了杯中的酒。
这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和苏幕遮最熟的花满楼开了头,其余的人也就一个个举起了酒杯,不过苏幕遮喝一杯,他们至少也得意思意思喝上半杯,一时间场中觥筹交错,你方劝罢我登场,硬是没让苏幕遮的酒杯空下来过半刻,倒是桌上的鲈鱼脍少人问津,除了最开始被人夹了几筷子之外,也就龙小云艰难地夹在几个大人中间往自己碗里偷渡几块了、
鲈鱼小小的眼睛瞪着天空,颇有几分幽怨的味道。
幸好苏幕遮对鲈鱼留下的印象本就不怎么样,瞧着没人让自己吃,心下还有点逃过一劫的放松――他可没忘记,几个月前在松江府吃到的鲈鱼那销魂的味道。
花满楼品着一杯清茶,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除了最开始喝了两杯之外,他的酒杯就再没举起来过,只微笑着坐在一边任凭苏幕遮被劝下去少说三四坛烈酒。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花满楼一举杯子他们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把苏幕遮灌倒,人总是得分个远近亲疏,认识没几天的苏幕遮和相交莫逆的花满楼,几个人心里转了一圈就一个个热情殷切地举起酒杯,代替酒量一般的花满楼接手了这项工作。
虽然说他们并不太清楚为啥花满楼要这么干。
不过看苏幕遮那样子十有八.九是什么让他心虚的事情。
那就更得把人给灌晕了!
酒过三巡,地上大大小小散落了好几个酒坛子,在座的即便都称得上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喝了这么多也多少有些昏沉,眼看苏幕遮仍旧眼神清明一脸淡定,他们纷纷表示我们先休战,休息一会再继续。
桌上的菜大多已经冷了,左轻侯叫来婢女换了一桌菜,被酒灌了个半饱的几人也就挑着吃了一些,闲谈几句散散酒气。
龙小云早早填饱了肚子,跑了出去,也不知是去了哪里玩耍。
李寻欢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他什么时候能老实坐着,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行了行了!”左轻侯摆摆手,说道,“小云那样就挺好的了,我跟你说,有时候这孩子太乖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喝得脸通红,眼睛也有些迷蒙,这人啊,一喝醉,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你看我家明珠……”他话没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恼怒的事情,先拍着桌子咬牙把杯子砸了,“我要打死薛家那臭小子!”
苏幕遮塞了一筷子腌肉火腿进嘴里,安静低头喝了一口花满楼递过来的茶,满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李寻欢笑道:“你说的是薛家庄的薛少爷”天底下姓薛的多,能和左轻侯结下仇怨的却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薛衣人的儿子,薛家庄的少爷符合他嘴里的臭小子了。想到近些日子甚嚣尘上的一个流言,他叹道,“薛少爷已经够惨的了,便是天大的仇怨,都落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哦”楚留香深感兴趣,开口问道,“薛衣人昔年称得上天下第一的剑客,他儿子就算是虎父犬子,有这么个老子,难道还有谁敢动他”
“怎么不敢”李寻欢道,“不知是谁花大价钱请了天下第一的杀手来……”
花满楼只听了前半句就已经被嘴里的茶呛得咳嗽起来,捂着嘴好一会才缓过来,诧异地问李寻欢:“你是说,那薛家少爷是被天下第一杀手给……了的!”
难得见花满楼这般失态,李寻欢有些纳罕:“传言确实如此,据说下单的人花了十几倍的价钱,就是为了要那杀手破了自己的规矩,不杀人,而要断了他的子孙根。”这么说完,他似乎也有几分感同身受地打了个寒颤,深觉胯下发凉。
“唉,看来这年头杀手也不好做啊。”楚留香感慨道,“对男人来说,阉了他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花满楼神色诡异地碰了碰苏幕遮的手,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我从未想过,原来他也会接这种生意。”
苏幕遮默默地,默默地埋下了头。
太丢人了……
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早知道,死也不会接那单生意的……
虽然……本来就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