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家,京都分宅。
伴随着茶水缓缓倒入骨瓷杯的水声,淡淡的红茶香气逐渐浓郁起来。
“产自大吉岭的当季夏收茶,还有厨房刚刚烤制的戚风蛋糕,少爷请慢用。”大宅客厅里,金发的少女在为主人呈上茶点后恭敬地立于一旁,“本来晚餐是预定两个半小时后开始,但是刚刚管家收到电话,老爷今天会过来用餐,所以要延迟半个小时。”
之前在学校里还穿着制服的少女已经换上一身蓝白两色的女仆长裙,披肩的金发被规矩地束起没有一根发丝翘起,裙摆下是黑色的圆头皮鞋,腕口是折得一丝不苟的翻边袖口,荷叶边的白色围裙和女仆帽将她本就精致的面容衬得如同人偶般甜美。此时面带微笑地向同样换了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的少主汇报情况。
“父亲要过来吗”赤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今天的晚餐是从挪威那边空运过来的三文鱼……”在确认少爷对用餐时间没有异议后,女仆开始向主人汇报厨房的菜谱,“……您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可以了,没什么要更改的。”端着骨瓷杯,赤司对着一直毕恭毕敬的少女面露无奈之色,“梅露,虽然你在这个家确实担任的女仆职责,但真的不用一直这么拘谨的。”
相处了近两年,从学校到家里,她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形影不离,加上年纪相仿,赤司很难把她当成和家中雇佣的那些佣人一样看待。
最重要的是,以她的才能,当女仆实在太浪费了。
“请不要这么说,少爷。”梅露弯眉一笑,姿态优雅却温顺,“我可是和赤司家有明文合同的雇佣女仆,可不能因为和少爷关系好,受您喜爱就可以丢下自己的本职工作。”
又是这一句。再度劝说失败,赤司只能妥协摇头。
女仆见状微微一笑,向他低头一礼迈开碎步转身离开,她要去通知厨房今天的晚餐安排。再回到客厅时,手里还多了一份资料袋:“少爷,下周三在东京举办的全国西洋棋锦标赛决赛要开始了,这是您对手的资料,还有他近期去的棋馆与人对弈的棋谱,已经全部帮您整理完毕。”
趁着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休息之余还能了解一下对手制定计划,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作为主人的赤司对女仆的行为不是很赞同:“梅露,不是说过忙过篮球大赛就好好休息的吗,西洋棋比赛的事交给别人安排也关系的。”这一阵子他累,一直跟在他身后忙碌的梅露更不轻松。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但她从来就没听过。
“非常抱歉,少爷。”听到主人的不满,少女立刻低头歉声,“但是,事关少爷的荣誉,如果不亲自盯着,我实在无法安心。休息什么时候都可以,少爷的事才重要。”说到最后,她已经抬头双手递上档案袋,漂亮的蓝色眸子是满满的不妥协,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立场。
“你可真是……”完全拗不过这份好意,少年无奈的同时心头又有些涨满,“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了,梅露。”
“请不要这么说,为您奔忙是我的荣幸。”见他接过档案,梅露也笑了,“能为您派上用场实现您的愿望,梅露觉得很幸福。只要看到您的笑容就一点都不会累了呢。”
明明是有些肉麻的话,但是少女却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她总是达至眼底的真诚笑容,让人很清晰地感受到她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但正是因为这样赤诚,反而让早就因为家族的培养变得八面玲珑、能完美应对各种场合的财阀继承人不自觉地红了脸,只好微微扭头不想让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看着桌上还冒着香气的红茶,赤司不由想起了当初才遇到梅露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高二,率领的篮球队可没有现在风光,在夺冠路上以一分之差惨遭败北。
虽然在当时豁达地认输,承认自己的不足,也真诚地给了对手祝福。但是一直以来的全胜记录终究是被打破了,亚军的荣誉或许对别人来说还算不错,可对赤司家的继承人而言,是有失颜面的。
失败之后来自学校的,来自家族的,或者说来自父亲的压力,不可避免的到来。即便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的骄傲,但败北的事实毋庸置疑。
梅露就是在这种时候,和他相遇的。
那是一个暮色黄昏的街头,孑然一身的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棕色风衣,手里拎着并不大的老式行李箱,仿佛旧世纪里的英国少女,孤独地站在夕阳里的姿态落魄又落寞。
“我是梅露,是一名刚刚失去主人的女仆。现在无处可归,正在想办法找工作呢。”
少女当时是如此笑着说的,像是闲聊一样随口说明了两句,然后很有礼貌地向他点点头,拎着箱子就要离开。
那纤细孤单的背影一瞬间,在赤司的眼中和输掉比赛离开众人游荡在街头的自己重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如果不介意,请来我家吧。我家最近正在聘请佣人。”
于是,梅露成了赤司家的女仆。无论是清扫、烹饪还是缝补,她把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再紧急难缠的吩咐也能从容应对,优秀到就算是苛刻的父亲都挑剔不出丝毫毛病的地步。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年,但赤司却永远忘不掉他说出那句邀请时,少女转头看他的表情――在意外之后慢慢转变为极度欣喜,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亮得惊人,眼神里满满地只映着他。
那样专注钟情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她的神一样。
有梅露那详尽到可以称为数据的资料在,赤司没什么意外的,在下周拿到了西洋棋全国冠军。
看着书房的展示柜里又添了一座金色的奖杯,少年对这份司空见惯的胜利已经没什么能称之为喜悦的情绪波动。比起这些,他有更着紧的事要做。
“梅露,父亲的意思是希望我就读东京大学,以你的成绩到时和我一起,是没问题的吧”
“当然,只要是少爷希望的,梅露都会为您达成。”
高考之前,赤司是这么说的,也得到了女仆肯定的回答。
但当时,他还有一件事没跟梅露说明……
少年侧头,看着书桌上的日历,距离东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发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等他们去东大上学,自己也已经十八岁,而政府早在去年修改过法津,日本的成.人年龄从原来的20岁下调到了18岁。
明年他就成年了,也意味着他在这个家族拥有了正式的话语权,拥有掌控自己未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