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要纳妃吗
当然不。
穆璟唤来身旁大太监。
“宗室子弟中,五岁以下的,都接来京城。”
“为他们设一所学堂。”
“朕会常去考察他们的学业。”
大太监腰弯的像是要折断。
“是,陛下。”
学堂开起来了。
宗室子弟来来去去几十人。
穆璟怎么挑也不满意。
总觉得这个太笨,那个太蠢,不笨不蠢的,又长的不满意。
等到华发满头,他才惊觉自己已时日不多。
“就是他吧。”
穆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最终挑选了一个读了十年书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顾言蹊。
但愿他能如言蹊一般聪慧出众,足以撑起这个帝国。
此事一了,穆璟便放下了心底最后一块石头。
他开始教导太子处理国事,慢慢的也将这个帝国交给了对方。
等到太子满二十岁,穆璟索性搬出了乾明宫,每日饮茶作画,好不乐哉。
突然有一日,身边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仲文琢,井重锦,太子更多的却是宫中御医。
他才知道,自己病倒在御花园,已经昏睡两日。
某种预感渐渐从心底浮现,穆璟却始终平静。
他越过众人头顶,遥遥的看向四十年前的那个正午,他执笔绘制的画卷。
画上的人身体虽然消瘦,面颊上却带着健康的红晕,他握紧马缰,意气风发的看向远方,就像活着一般,要从那画中跳出来。
对,就像活着一样。
穆璟突然觉得,画上那人转过了头,笑意盈盈的看向了他。
言蹊言蹊
老皇帝轻轻叫道。
何正戚死了,与当年那事有接触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我若走了,谁还能如我一般记得你
言蹊言蹊
他念叨着,一遍又一遍。
就像是念着自己这一生。
这一生,他对那个人未曾说出口的爱,从未削减。
四周人围了上来,想要听清皇帝的低语,却被仲文琢与井重锦拦住。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
璟帝那荒芜至今的后宫,实际上有着一位皇后。
那位皇后,早已等在陵墓之中。
穆璟的唇边缓缓露出笑意。
他昏花却依旧锐利的眸子看着那副画,他看到那个人从画上跳了下来,骑着白马走到了面前。
草原的风带来泥土的腥味,他骑在马上朝他肆意的笑。
“殿下,还能骑马吗”
穆璟已垂垂老矣。
顾言蹊却仍旧年轻英俊。
老迈的皇帝恍惚的盯着虚空,眼底流露出隐忍的深情。
他在昏昏沉沉中想着。
千百年后,世人是否能将你我名字,一同提起
“本王当然能骑马”
不知从何处跑来一匹马,他勉力抬起手,要去抓住那马缰。
好重啊,好重啊。
他几乎抬不起手来。
但顾言蹊就在一旁看着。
他那么好看,眼睛那么明亮,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穆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奋力站起身来,抬起手,抓住那马缰。
模糊的草原渐渐清晰起来,泥土芬芳的气息仿佛萦绕在鼻翼旁,老皇帝低头看看牵着马缰的手,不知何时,松弛的皮肤重新紧绷起来,老人斑也不见了踪影。
“殿下在看什么”
穆璟听到顾言蹊的声音。
他抬起头,从那双黑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是二十岁的年轻的他。
“殿下不随言蹊走吗”
顾言蹊又问。
穆璟笑了起来:“本王当然要走”
他中气十足的笑着,拉紧马缰,翻身上马。
草原的风骤然凛冽起来。
绿色的波浪之中,顾言蹊长袍广袖,骑着白马,恍如仙人下凡。
穆璟看的痴了。
他驱马上前,想要走到对方身旁。
可顾言蹊却大笑着朝着远方跑去,他连忙猛踢马腹,追了上去。
偌大草原,不多时便没了半个人影。
从此也再没有人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朗朗读书声中,老师突然抬起了头。
一阵风吹过,窗外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说起来,今日正好讲到庆朝。”她拍了拍手,笑意盈盈的看向台下的学生们,“既然讲到了庆朝历史,那我们今天就来讲讲庆朝最传奇的璟帝吧。”
“我们先从顾言蹊讲起”
“老师”台下的学生好奇的举手,“您不是要讲璟帝吗,为什么要提顾言蹊”
老师温和的解释:“你们记得,这两个人的名字一定要一同提起。”
“因为这两个人无论失去哪一个,另一个也必然成不了历史上的那个人。”
所以提起顾言蹊,便要说起穆璟。
说到穆璟,便要提起顾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