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进士后的方新立彻底的将自己身上的束缚给释放开来。
这些年下来他实在是憋得有些辛苦, 在人前要装成一个男子, 人后连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表白。
只能够将这份心意给深深地放在心底, 半句话,一个字都不能提。
为了接近自己喜欢的人, 他日日想尽各种方法引起对方的注意。
从在学堂时的考试日日较劲,到后来争夺梧桐县领袖的名头,只要能够与对方更近不步, 他不惜绞尽脑汁。
别人都说他蠢, 说他任性不讲理, 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 鸿鹄安知燕雀之志呐。
他是个冒充的男人的哥儿,如果被人查了出来,不仅名声会扫地, 还会连累家人, 所以他不敢将自己的心表露出来,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给对方听。
他原来的想法就是,能够在魏良骏的身旁再多待一刻就好, 做他的绿叶。
他可以看起来又蠢又笨, 又任性又不讲理, 但只要他的良骏可以做个光鲜亮丽的人就好。
在他那张牙舞爪的表面上,谁又知他内心的那股卑微。
这样很好, 一身的刺将所有对他好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他们就会越安全。
而他只想能够再多陪陪魏良骏, 哪怕再多一天。
或许只要魏良骏结婚生子,他心底的那股执念就会消失。
可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魏良骏还是没有娶妻。
他找人侧面打听过,魏良骏的想法是先立业后成家,科举未成,何以为家。
于是他思索了整整一月,做个了疯狂的决定,他想陪着魏良骏一同考科举,这样还能多陪在他身侧一刻。
而且他顶着一个男子身份,如果日日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更加惹人生疑,考科举不仅能够打消别人心中的疑虑,还可以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更重要是的是,可以和魏良骏时不时的相见,哪怕见面也只是斗斗嘴,互相看不顺眼,他心里也是甘愿的。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淡下去,直到巡抚王林杰的道来,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知道他与魏良骏之间必须要做个了解了,如果真的有一人能够被王林杰看上,他希望是魏良骏。
而且他的身份也是一个大难题,反正整个梧桐县就他们两个最出名,而他的名声不过都是一些酒肉朋友给吹嘘上去的。
这次去参加春游,做绿叶是妥妥的。
于是他一上来就包了一条花船,请了清水楼的姑娘们出来捧场子,为的就是给王林杰留下一个玩物丧志的印象。
然后在考较的时候,他在多多卖蠢,让王林杰认为自己真的是那种愚不可及的人物,就能成全魏良骏了。
一开始他的计划都很成功,但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江景元彻底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怨不得任何人,谁叫他之前没有把这号人物当回事,如果早早的就注意到,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不过还好,虽然有江景元的出现,但王林杰好像根本就没有收弟子的意思,最多也就是他给人家留下了一个蠢笨的印象。
他本就是一个蠢笨的人,出点丑也没有什么。
他不在乎这些东西。
直到这会他都没有将江景元这个人重视起来,才导致后来在徭役的时候,被江景元牵着鼻子走。
他更是没有想到居然在这期间,自己在魏良骏的身前露了身份。
于是他就更加张牙舞爪了,想要把魏良骏给喝退,但内心又极为不舍,两种复杂的感情反复交织,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魏良骏也开始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心里清楚,这是他出于对自己的内疚,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弥补过去,但其实他早就不怨恨当年的事了。
不知者无罪,魏良骏当初也不是有意犯错,而且哥儿和男子的身体本就相差不大,他没有认出自己来,也是情有可原。
最后因为这件事情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居然被江景元“要挟”着走上了科举之路,而且还日日陪在魏良骏身边。
他表面上说着拒绝,内心却极为得意。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来到现在,他的心也尽力了一番又一番的煎熬,日日都在身份被揭穿的可能性中焦虑。
终于今天晚上他可以彻底解放了。
一个哥儿,能够隐瞒着整个朝廷的人考上进士,身份没有被人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他更想与他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分享。
于是前厅花前月下,他却喝了一壶酒状胆,哄着魏良骏出来,想跟他说些悄悄话。
他在脑海里想了许多许多的话语,但是临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看着在月光下,那道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温柔中又带有一丝冷峻的面容,以及那背着手,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影。
都像是一条丝带束缚着他的心脏,使得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无数次漆黑的夜晚,在梦中,他都曾幻想过这个画面,魏良骏迈着沉稳地步伐,面上带着浅笑,向他款款伸手而来。
这一刻美梦成真,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只想离对方再近,再近,再近一点。
如果这是个美梦他希望这个梦永久地延误下去,永远都没有天亮的那一天。
他的唇狠狠地攀上魏良骏的唇,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他今天就是好好地发泄一番,将自己身上挤压了多年的爱恨全都发泄出来。
从门框到房间,再到床上,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直到他彻底地晕死过去。
方新立躺在床上,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一幕幕,瞪大着眼白看着还躺在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魏良骏,默默无语。
昨天晚上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一小坛子的梅子酒能喝成这样,拉着别人强行上床。
这要是魏良骏醒来发现该有多尴尬
虽然身上躺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的,但是方新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两位新科进士,不着寸缕的躺在床上,看屋内陈设,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一起大战,这个消息要是被外人知晓了。
想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那就是两个人现如今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了,而且还会连累家人。
一想到双方的家人,方新立忍不住死咬着被子,魏良骏和魏伯父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为他丧命。
现在魏良骏又考上了进士,就凭借着他的聪明能干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自己不能将他一切的梦想都给扼杀了。
方新立狠狠地松开了咬住被角的嘴,再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还有些晕厥的大脑清明了一些。
所以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走,走得远远的,让魏良骏不至于尴尬,也不至于对他说出什么负责任的话。
在一起这么多年,魏良骏是个什么人方新立是在清楚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方肯定会执拗到说出负责的话。
这绝对不行
好不容易考上进士都还没有走马上任美梦就被破碎,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郁郁寡欢的,况且两人要真在一起了,这将会引起多大的滔天波澜,不用想也知道。
方新立做了决定,伸出手抱着魏良骏将他的身子轻轻地翻过身来,在床上放好。
“唔”
期间魏良骏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梦呓,吓得方新立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让魏良骏醒过来,醒过来可就完了。
轻轻地给魏良骏盖好被子,掩盖住那洁白得刺眼的身躯,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轻手轻脚穿戴好。
本想就这样走出门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找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轻轻地写下几个字,拿出一锭银子压好,揉着还有些头疼的太阳穴走出房门。
他没有看见房间对面形如枯槁的肖子磊,不然就不会走得如此轻松。
肖子磊在房间外听了一夜的墙根,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方新立和魏良骏是真的是真的是来真的
如果世界可以重来,他宁肯希望这一幕不要发生在自己眼前,这真的颠覆了他以往的三观,他知道男人可以和哥儿,但是男人和男人
他需要时间好好来消化消化,他的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邪恶的念头在滋生。
方新立回到了自己房间,头还在钝痛,果子酒他也喝过的,并没有这么大的后遗症啊,这次究竟是怎么会事。
难道梧桐县的酒运到京城来了它变坏了,才会引得人的头如此疼痛。
就在方新立想着要不要找江景元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门外顾家的仆人却告知他他们的任命书下来了。
一般新科进士都是由朝廷直接分配职务的,连个试用期都没有,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都是先紧着一甲二甲的新科进士,这么一分配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职务了,三甲的进士想要有官当还需要去吏部走走关系。
如果有一个位置被腾空了出来,那就是吏部大捞油水的时候。
不少的三甲进士赶着架子来上门送钱,所以三甲的进士也是最没有含金量的一个进士,若非上面有人,不然这辈子就只能当当小官。
方新立在江景元的高强度学习方式下,虽然没有考上状元,但好歹他也是一甲进士,比其他人好安排官位多了。
又因着今年的贪腐案查不了不少的官员,因此今年的官位稀缺,就连殿前侍监都忙得不可开交。
下面的各个部门也是缺人手缺得厉害,因此今年朝廷都没有给众位进士留多少聚会的时间,直接上他们走马上任。
以往像这种科考后都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各种酒肆瓦子忙得不可开交,新科的进士们会大大宴请宾客。
各种聚会层出不穷。
就是有些在京城扎根的有钱商人都会出钱给这些才子们举办聚会,为的就是和这些人打好关系,万一以后要是遇上点什么事,背靠大树好乘凉。
方新立收到任命书的时候都愣了愣神,旋即脸上又窃喜起来,他正愁没有法子离魏良骏远远的,这不就是一个机会。
打开自己的任命书,把他分到了蜀州去做知府,蜀州离着京城和大同都有不远的距离,此去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再见到。
方新立拿着任命书,在魏良骏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把自己进京赶考的衣服打包带走,告别了父母就上了马车。
等到魏良骏醒来的时候,方新立早就走出了京城。
魏良骏一觉睡到太阳高起才堪堪转醒,昨晚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沉醉在里面,不愿意醒来。
半眯着眼,伸着长长的手臂,在床上来回的摸索,却摸到一阵冰凉。
魏良骏立马就被吓醒了,他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和他滚床单的是方新立,怎么今天一早就不见人影了。
难不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春梦
魏良骏使劲眨着眼睛将自己朦胧的双眼睁了开来,看见凌乱的房间和床上的斑驳痕迹,他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做梦。
脸上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他总算是抱得了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