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打量了两人一番,心里暗叹一声,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李念原儒雅,阿灵阿英俊,两人皆是上上的人品,比干瘦干瘦又浑身一股商人市侩之气的高朱普强上太多。
老婆子看她着迷地瞧着两人,一动不动,忍不住扯了下她的衣角,说“还是赶紧打发走吧。”
小芠香姑娘轻轻摞下一句“不急,且让我去细细问问”便甩着帕子朝两人走去。
见她扭腰而来,阿灵阿和李念原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小芠香姑娘掩口一笑,“郎君为何退却可是小女美貌,郎君心中忐忑”
她说着一甩帕子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阿灵阿大喊一声“打住”
小芠香姑娘被惊得一愣。
阿灵阿捏着鼻子道“麻烦这位什么姑娘的,离我远些。你身上那香粉味太刺鼻,咱们就隔着说话就行。”
他说罢还十分给面子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芠香姑娘这下尴尬了,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
李念原道“行了,别在这招首弄姿的,咱们不是来寻你的,就是借你的地来逮高朱普这个狗东西,去搬两张凳子来,我们坐在院子里等他就是。”
小芠香姑娘一张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己也颇为没趣,她到底是做惯了生意的人,脸上勉强维持了笑容,同老婆子说“妈妈,且去搬凳子来吧。”
她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群人身后传来了高朱普的声音。
“芠香小心肝,你的好郎君来了。”
说话间高朱普绕过影壁走进了院子,一瞅着院子里站着的李念原和阿灵阿,他突然脚底一滑,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一愣之后他火速回过神,脸上也随之升腾起一股怒火。
他娘的,这不摆明了就是个捉奸现场嘛。
“老李,好啊你,趁我不在偷偷摸到这儿来,你这是要翘我的墙角,给我带绿帽子是不是”
老婆子一看这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赶紧拖着小芠香姑娘躲进了主屋。
李念原翻了个白眼,道“谁稀罕给你带绿帽子,你的心肝小宝贝早就不知道给你带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高朱普精瘦的身子气得发抖。
“你放屁”
“你才放屁”
李念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还没同高朱普算账呢,这狗东西到先诬赖他给他带绿帽子。越想越气的李念原撩起袖子,上前就狠狠地给了高朱普一拳头。
高朱普没料到这人背着他来挖他的墙角竟然还敢动手打人,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就挨了一下,他捂着受伤的脸“嗷”地叫了一声。
“李念原,你,你疯了不是”
阿灵阿走到他身后,大手往他肩膀上一扣。别看阿灵阿在布库场上只有被康熙按在地上揉搓的份,他到底是学过正经功夫的,比一般人可是强得多。
高朱普在他的手下疼得又“嗷”地叫了一声。
“高老爷,咱们来这是特意来寻你的。”
高朱普疼地直抽气,歪头看他。
“寻,寻我做什么”
李念原骂道“寻你做什么你这狗东西心里还没点数我问你,你带了一车的宝贝跑兴化寺街去干什么找那的大和尚给你超度吗”
高朱普这下是知道这两人这么发疯是为了什么,他心虚地笑了笑说“老李,你到底是明白人,可不就是为了超度嘛。”
“你这狗东西,还不给老子说老实话”
李念原往院子里瞧了一圈,拾起搁墙角的扫帚,翻转过来,用扫帚柄朝高朱普身上招呼。
老高又不傻,自然是想躲,偏偏又被阿灵阿给拿住了肩膀,动弹不得,立时身上就挨了好几下。
“哎哟,别打,别打,再打就坏了哟。”
“坏就坏了。” 李念原眉头都没皱一下, “留你这狗东西在也就是个坏事的,不如打坏了算了。”
“哎,成成,我都招,都招”
阿灵阿示意李念原住手,两人一边捉了高朱普的胳膊,像提小鸡仔一样,把他押进了马车里。
高朱普被两人团团围着,忐忑不安地说“那个我承认啊,去兴化寺街这事,是我做得不对。可我这么做也有我的道理啊。”
李念原“呵”地一声冷笑。
“你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你还有道理了啊。阿灵阿可是给你找了明珠的门路让你弃暗投明的,你可别忘记了你当年在扬州抗税干过的事。”
李念原还拉着阿灵阿说“你还在都察院不,还有都察院的朋友不,给老高逮进去,当年就他抗税抗的起劲,还出去造谣我被你弄死了。”
这往事哪用李念原提醒,阿灵阿的小本本记得比李念原还详细。
他现在近距离观察着高朱普这张肾亏脸倒是想起了不少事,他挑眉问“高老板,看你在我家蹭饭时候老实,老实到我都快忘了,当年索相被扔去宁古塔的亲戚帅颜保,十几年前的小妾可不就是高老板亲手安置的。”
他突然拽着高朱普的领子把他按在马车壁上,“你敢给小爷我打马虎眼,还说自己只投靠过徐乾学,其实背地里早就和索额图有勾搭是不是”
“不是不是,咳咳咳。”
被拽紧了的高朱普连连咳嗽,求救地拉拉李念原的袖口,“老李,你让你外甥孙女婿放开我,咳咳,这样要被掐死的”
“呸,你抗税那年就该死了。”
李念原毫不同情,还扔还了这一句。
阿灵阿又加了把力气说“你最好把话说说干净,不然这事没完。”
高朱普和李念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可他们在生意场上一直是“敌人”。
两淮盐商各有靠山,此事阿灵阿去扬州那年就摸了个大概。李念原和徐承志走的地方路线,孝敬都往江南三织造送,高朱普走的是京城路线,专门跪舔京中高官来换取靠山。
还是当年那句话,盐商们各有依靠,对立而不结仇。这样无论哪一队出了事,另一队还能伸出援手救一救。
当年高朱普的大靠山就是松江府人徐乾学,他中进士后在京城步步高升,在江南广置土地还插手盐道,高朱普就是那个时候搭上的徐乾学。
结果那年扬州盐商抗税,明珠釜底抽薪动了徐乾学,徐乾学知道高朱普在扬州办事不利差点拿高朱普开刀。
幸好李念原和阿灵阿在那年认了亲戚,这才让高朱普搭上了明珠的贼船,让徐乾学不敢动高朱普的主意。
高朱普拍着阿灵阿拽着他领子的手连连求饶“官老爷啊,可不是我要两面三刀,明相今年过年没收我孝敬,我心里着急上火,便想走走索相的门路。”
明珠过年没收盐商们的孝敬这阿灵阿倒是第一回知道。
他退了长芦盐场的股份,又从江南回京后,已经从盐道的事务里逐渐脱身,连李念原和徐承志的生意是什么情况他也从来不过问。
“我这过完年一上船,又有消息说明相被弹劾了,他明珠可以不做官,我们还得做生意啊。要是没了明相爷这座靠山,总得再投个山头。两淮从总督到知县,上上下下多少张嘴,没个大山头靠,咱们就是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喂不饱这群张了两张嘴的官。我心里一合计就折回京城。”
高朱普舔着脸说“我这刚把孝敬送到索府门口想试试,就被你们给知道了,小七爷,您可怎么知道的呀”
阿灵阿横了他一眼,先松开了他的领子。
高朱普的话里虽然都是铜臭味,但却是肺腑之言。
两淮的外任一向都是肥差中的肥差,就拿扬州知府来说,什么事都不干,就干坐两年,一年到尾光收盐商们的孝敬就能收个十万两。这其中贡献最多的当然就是高朱普。
生意场上自然要花钱疏通黑白两道的关系,李念原这里一般都交给徐承志一起帮忙办了。
徐承志出身世家,前明就在盐道上混迹,他办事都是有礼有节,送孝敬都送在刀刃刀口。
可高朱普是逢年过节跪着送,江南官场上从京城来的那些大老爷娶小妾他都给包办了。这幅连后院都管的德行,让许多盐商都暗暗唾弃他。
李念原听完冷笑一声,骂道“高朱普,朝廷没人了嘛,就剩索额图一家了你看看,人门都没让你进,你还死皮赖脸地在人家门口站了半个时辰”
可高朱普嘿嘿一笑说“我也没白站啊,今日徐乾学大人可就派人给我柜上送信了。”
他又凑到阿灵阿耳边问“而且小七爷可知道徐乾学当年为什么和明相从至交到形同陌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有红包
老高本来就是徐乾学的人啊,只是当年抗税被202坑了,只好转投明珠。
帅大人去宁古塔吹风,高朱普可立下了汗马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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