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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穿过嘈杂的乡镇街子,有人见他白衬衫上的血迹,大呼小叫:“这孩子又闯祸了吧”

“唉,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人管不就这样。”

“啥叫没人管,老沈不是还在嘛”

“就是,虽说是养父,可老沈待他也不错了……有些孩子啊,从根子上就是个坏坯子。”

少年轻轻扯扯嘴角,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左臂钻心的痛。

来到镇子边上一栋瓦房前,人来人往的位置,大门居然敞开着。

少年自嘲的笑笑,里头连鸡都没一只,还怕贼来光顾吗

“回来了”屋里传来一把男声,“去弄点儿米,把稀饭熬上,中午酒喝多了,胃里难受。”

少年下意识摸了摸腹部,他中午那顿还没吃,因为离家近,养父不让往食堂交米,回来家里又冷锅冷灶没吃的,他索性直接趴课桌上睡觉,一直饿到放学。

没听见他的答复,男人恼羞成怒,“啪”一声摔了东西,“吃老子住老子的,就让你做个饭都推三阻四,跟你那贱货妈一样,当初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们……”

熟悉的谩骂,熟悉的莫名其妙的暴怒,沈浪知道怎么让他收敛怒火。

只见他推开门,畏畏缩缩低着头,“好,我……我这就去煮。”

男人醉酒红了眼,瘫床上懒洋洋不动弹,也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但很满意这副模样,“乖,快去吧,别让我再教训你。”

转个身,少年“呸”一口,揉了揉越来越痛的左臂。厨房是挨着院墙胡乱搭的小隔间,水缸里有水,灶房里也有柴火,就是米缸里没一粒米。

养父名叫沈文华,听名字像个文化人,以前也确实是文化人,在镇上小学当代课老师,工资不高,但走出去谁都得尊称一声“沈老师”。后来小学改革,裁了一批代课老师,癞蛤.蟆戴眼镜假斯文的他只能乖乖回家种地。

虽说种地,可他恐怕连自家田地在哪个旮旯角落都不知道,全靠母亲一人收种,撑着把日子过下来。他只负责喝酒,会友,进城,没钱了伸手要,母亲把粮食卖出去,十块二十块的供着他。

那个时候他也曾替母亲不值过,明明俩人没领结婚证,母亲户口不在这边,名下没有任何田地,干多少都是替他白干,何苦呢

但母亲总会摸着他脑袋,“因为他收留了咱们啊,做人要知恩图报,跟你舅舅比起来,咱们跟他没关系,干一天吃一天,也不用欠他。”在舅舅家却不一样,即使是很努力起早贪黑的干活,舅舅舅妈也依然觉着是在白养他们。

小小的他明白,有时候,外人比亲戚更靠谱。

对外人那是钱货两清的干脆,不会有多余的奢望和牵挂。

后来,母亲生病去世,他跟舅家的唯一纽带也断了,索性死心塌地留在养父跟前,有口吃的就行。

养父打他,骂他,他告诉自己“寄人篱下”“吃人嘴短”,转身往他饭菜里吐口唾沫出气,该干嘛继续干嘛……有口吃的就行。

距离成年还有两年,真是度日如年。

他端着胳膊,拿上搪瓷盆,敲开邻居的门。

“王婶子,我爸喝醉了胃不舒服,你们还有没多余的米,能不能先借五斤我给他熬个粥,过几天粮食收了就还您。”

女人本不想借,父子俩一年里有一百天都是在借米过日子,但这孩子确实说到做到,每次借了多少都记本子上,按时归还给他们。沈文华再混蛋,那是大人,这孩子却是无辜的。

“行吧,盆装不了,你去拿个口袋来,借你个整数,十斤吧,省着点吃,劝你爸出去找个活干,大男人总不能把自个儿饿死。”

少年感激的应“是”。

与沈家的拮据不一样,林大伯家却过了个丰衣足食的周末。回来的大梅气色好了不少,学校里只有班主任知道她的事,对外只说家里有事。

***

星期一下午,学校里有体育课,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所有人都巴不得所有课改成体育课。

女生们玩篮球,三分定点投篮,球只有一个,二十多个人轮着来,每隔几分钟能摸到一次篮球。

林雨桐上辈子就不是爱运动的料,这次也不例外,轮到自己手里也不玩,让给蔡星月,看着她在阳光下累得气喘吁吁,她就觉着有趣。

“浪哥,来一个!浪哥,来一个!”另一边,男生们都起哄让沈浪表演吊单杠。

这年代条件有限,一个磨损到看不出原样的篮球,两根生锈钢管拼接的单杠就是他们所有的体育器材。每人能轮到玩几次都开心到飞起。

林雨桐注意到沈浪双手抱胸,远远的站在一边。左眼下有片青肿,估计是那天被打留下的。

王小东舔着脸,“浪哥是时候表演一下啥叫真正的技术了,上!”

沈浪毕竟少年心气,平时这单杠也没少玩,中午没饭吃又没地方去,他就跑过来,大太阳下玩到上课铃响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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