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与阿部春马是新婚夫妇,即便是两人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她在帝国医药的资历尚浅、位置当然不稳而一旦阿部春马不在了呢
静漪心内轻叹。
她也算经历过争权夺利的。帝国医药那么大的盘子,要想盘的转,必得经历风雨。晴子若有阿部春马的支持还好说静漪眉尖一蹙,看了晴子。
晴子也看了她。
两人默然对视,突然间,外面响起了防空警报。时短时长的警报声尖利刺耳,听的人心突突跳起来。
日本战机虽然猖狂到不分白昼黑夜地轰炸,可还不曾对租界扔炸弹。
静漪脸色却变的凝重。她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了院中照常行走的医生、看护和病人。与往常一样,他们步伐或匆忙或缓慢,并不显得惊慌。有人仰头看看天空,又继续行走他们也曾有过听到防空警报和敌机飞行的噪音时惊慌失措的时候,但如今显然已经习惯好些。静漪看到晴子来到她身边。
晴子比静漪个子低一些,显得人很娇小。但静漪看了她,总觉得她今日身上蕴藉着太多的力量,并不柔弱。或许她还并没有表现出她强硬的一面,而静漪已经察觉。静漪甚至此时很难不想到与晴子联系非常密切的另一个女人。尽管她们并无血缘关系,却是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静漪转了脸,不看晴子。
警报声绵延不绝,而乌云般的敌机由远及近。
静漪眺望那乌云,面色沉的很。
“如果看着这些,不救,是应该的。帝国医药对战争和皇军的支持,是超乎想象的。”晴子面无表情地说。
静漪没有出声。
敌机的逼近,让她在面对晴子时,心中很难不生出异样来。更不要提她当然了解帝国医药的行径。
“可我需要他,陶太太。”晴子说。晴子的声音坚定中有些冷酷。她也望着窗外乌云般笼罩在上空的日本战机,正蜻蜓一般地飞过,“如果这次他平安度过险境,保住性命,我保证帝国医药不会参与任何灭绝人性的计划慈济或者陶太太您,对药品如有任何需求,都尽量满足。而这些,不会为外界所知。”
静漪仰头看看天空。
乌云已然散去,雨也听了,然而隆隆作响的战机轰鸣声仍在耳边。
“晴子小姐,我会与本院的医生沟通。了解下阿部先生的病例,是否有在慈济实施手术的可能性。这是出于人道主义,故此也谈不上有什么条件。刚刚你提到的,大可不必因此施行。我也知道身为女性要做事业的难为之处。我不怀疑晴子小姐的诚意,此后也请你好自为之。”
静漪说着,低头看了看腕表。
晴子说:“如此我便先行告辞,等候您的消息。多谢您肯花时间见我。”
“请吧。”静漪也着实觉得应付的辛苦。
晴子离去前对静漪深鞠一躬。
静漪等她离开,仍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在雨中行走的人们晴子的车陆续驶离。
“怎么样”静漪听到门响,见是梅艳春敲门进来。
“我已经打听过了,阿部春马现在圣玛丽医院。圣玛丽的沈约瑟医生真是硬骨头,日本人怎样威胁,他只坚持不肯替他开刀。以沈约瑟大夫的精湛技术,开刀并不是难事,所以他拒绝,日本人才会恼羞成怒吧结下这样的梁子,圣玛丽再是美国人的,往后也得仔细些的。帝国医药和日本军界的关系太深。”
战局如此艰难,恐怕难以避免日军占领。非但如此,晴子身后还有她那在关东军中不可一世的养父若不是这层关系,不知她是否会与阿部春马结成连理。
静漪说:“这些都是不怕的。能救人当然要救,不管是魔鬼还是天使。”
静漪略觉头疼。
雨丝随风飘进来,她面上潮湿。
小梅忙关了窗子,看看看静漪,道:“您快坐下歇一歇吧。一早便要应付这些牛鬼蛇神我给您拿片阿司匹林”
静漪点头,说:“等下请孟医生他们上来,我同他们当面谈一谈。”
小梅答应着出去了。
静漪双手扣在一起,隐约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她手握成拳,忍不住在桌案上猛的一拍,面色有白转红。
这一声也让进来给她送药的小梅吓了一跳。程院长那始终控制的声色不露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愠怒,而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复杂深情,更让人觉得心疼小梅并没有就进去送药,而是悄悄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