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墨也不曾勉强她如何叫自己,那声[爸爸]对他来说,好像是似有若无的存在,没有任何的意义。
席陌处理完公司的事赶到医院,只看见明珠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寂静的走廊没有什么人,冷清的到几乎冰冷的地步,她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腰部挺的很直,空洞的目光没有焦距点,手指放在身前,而走廊尽头的玻璃透进来的光落在地上,片片凉薄。
心不可抑止的紧缩,疼起来,她太过安静了,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宁愿她大哭大闹,或是生气的歇斯底里也好过她此刻的模样,把一切的伤痛全都压抑在心里,只会让她更苦更痛。
明明还是一个孩子的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的生死离别,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曲折折磨
没有任何脚步声的走到她面前,缓慢的蹲下,手指小心翼翼的触摸到她的手指,轻声道,“明珠,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明珠呆滞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
“不用了。”明珠忽然淡淡的开口,眼帘始终垂落着,“医生说了,胃癌,晚期,无药可治,就这几天了。”
席陌眸子一震,握着她的手收紧力气。这一年她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什么事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逐渐的离开我。
小时候是妈咪,后来是待待,现在是萧子墨。
“明珠,这不是你的错。”席陌低哑的开口,此刻发现言语真的苍白无力,想要安慰她却找不到话语。
明珠幽幽的开口,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开始和他住时,他真的很忙很忙,没空理会我;我看不见,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时我真的有想过,想他能不能不那么忙,能不能坐下来陪我吃一顿饭。长大一点,我想去上学,他就送我去盲人学校,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我是他的女儿,因为是有钱人所以被排挤,被孤立,没有人愿意陪我玩。他知道后便不让我再出去接触人,请家教。”
“我曾经很喜欢我的家教老师,可没过多久被他逼走了,我知道因为他知道家教老师喜欢我,他怕别人是为了钱才对我这么好,假装喜欢我;他根本就没想过其实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不为金钱可以真心对一个人好的。这么多年的安稳生活是他给我的,可他却从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每天能陪我吃晚餐,可以在睡前和我说一个故事的平凡父亲;这些玖月爹地全替他做过”
席陌没有开口,握紧她的手静默的倾听——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叫他一声,他也没有逼过我,好像他给我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无所顾忌的去占有,享受,从没想过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亏欠我什么。我将失去妈咪的痛苦,把漫长的寂寞所有的错都推在他的身上,这对他多么的不公平,可是他从没怪过我”
脸庞是寒冷如冰,只有眼角的液体滚烫,一滴滴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手面上,滚烫的似乎灼伤了肌肤。
“说穿了原来我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我不过是仗着他是亲生父亲,他亏欠妈咪所以如此的任意妄为,肆无忌惮——”
哽咽的声音说不下去,如刺在喉,疼的要窒息了。这些年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孤独与悲伤中,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没有为他考虑过,亦没有体谅过他的心情。自以为是的恨着他,自私的挥霍着他给的宠爱与温柔,没有想过他也不过是一个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平凡男子,他也会苦会累会老,会死去。
因为是最亲的亲人所以如此不在意的伤害,换做凌玖月,她倒未必敢如此的放肆与任性。
“他不会怪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生命的延续。哪怕他离开这个世界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表示他还存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他的希望与所有。”
“我看不见,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甚至连他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洁白的贝齿紧咬着唇角,用力的咬破唇瓣血腥的味道蔓延充斥整个口腔,心头惊颤的痛。
她从没想过萧子墨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而自己会如此的难受。
“我想只要你开心快乐的活在他的身旁就是对他最好的奉献,并不一定是需要做些什么。”
萧子墨住院后,明珠就不肯离开医院,一直在病房里坐着,安静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席陌亦没有强制性她回去休息,现在这样的情况,除非是把她打晕,否则她不会离开的。
萧子墨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病房里是一片苍凉,视线落在明珠的脸颊上,皱眉,“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明珠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手指在床单上摸索了半会握住他的手指,很凉很僵硬,“你醒了,饿吗我叫人送吃的进来。”
“不饿。”萧子墨淡淡的回答,“你回去休息。”
“饿不饿我给你倒水”
“明珠。”萧子墨打断她的话,语气沉了沉,“我不需要你照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