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烂的屋子,大概也只有足够偏僻、能让人全然避开人迹来往时的纷扰,这一点算不得好处的好处了。
此时,八月中旬的乡试才刚结束不久,还是九月出头,离来年二月的春闱只有五个月的时间。
哪怕帝辛仗着一身的修为,可以日行千里,不用再扣除多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不足五个月的时间,对一个不曾习过这样全然迥异于殷商的、陌生世界里任何诗书的人来说,仍旧还是太短。
于是,等真正坐在那些摆满了陌生的诗书经策的书桌前后,帝辛不得不感到庆幸
至少,他不用一点一点,从无到有的学起。他需要的,仅仅是比照着原身留下的书籍和记忆,一点一点的将那本来就留在了脑子里的知识融会贯通便可。
两厢对比,这着实已经是容易太多。
十二月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雪。
除了必须展现在齐氏面前的、必要的休息以外,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帝辛几乎手不释卷。及至今日,他这才将原身留下的所有知识尽数消化。
在纸张上书下原身记忆里的最后一点见解,帝辛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望着窗外的雪、神思忽地飘远
如果说,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对原身傅言诚的印象,还仅仅是停留在“颇为厉害的书生”这几个字上,那么经过三个月的时间,他对傅言诚的认知则有了极大的变化。
大概,某些人生来就是有那样的天分,注定了是要站在旁人企及不到的位置上的。
帝辛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就像他从来便觉得,他生,则合该为王,哪怕他曾败过。亦如上一世的法海,他是佛子,生该是立地成佛。
这傅言诚,大抵真的就是世人说的“文曲星下凡”,生该是辅佐江山、匡扶大义的名臣。
也许,此时的傅言诚还拘泥于眼前的苟且,科举入仕、入朝为官,仅仅只为了钱和权,但遍观傅言诚对古往今来史策经政的见解,帝辛却不难在其中窥见出些许端倪。
他也许不是一个贤明的君王,但他却一定是智慧过人的、合格的帝王。
自古皇权和民权的纷争出自何处
无非是皇帝想要无人敢犯的权柄,百姓想要温衣足食、安居乐业。
事实上,这本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普通的百姓,只要温衣足食、安居乐业了,自不会管那皇位上坐的是谁,甚至还会对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帝王感恩戴德。于是,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敢冒犯天子的权威。
可这其中,却多了一个变数。
皇权和民权中的第三方贵族。
有了贵族,而后,上不能达、下不能听。而后,矛盾滋生。
同那些或一味附和天子权威、或一味讥讽“朱门酒肉臭”的读书人不一样,原身傅言诚有足够的政治灵敏度,他察觉到了贵族之于帝王,既是舍不掉的蛀虫,亦是不能舍的、权衡朝纲的利器。
既要利于皇权、又要利于民生,还要让世家贵族心甘情愿,创一个太平盛世,原身的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哪怕此时,在身为帝王的帝辛看来,还稍嫌幼稚,但给其成长的时间,他却未必不能真正找到制衡三方的办法。
身为一个帝王,一个极度自傲的帝王,帝辛很少因为另一个人的才华而惋惜。可如今,他看着眼前的雪颗颗落下,又一颗颗地消融在更广阔的一片素白里,他却极其难得的,为原身的离世叹了一声时不与其。
“恒之今日这么早便休息了”
屋外的门被推开,帝辛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顺着声音望过去,却见齐氏被一个新买的丫鬟搀着,眯着眼,隐隐瞧见他难得没在手捧经书,松弛了的眉眼,瞬间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娘,你身子不好,冬日里又冷,怎么又不听劝地亲自过来给我送饭食了”
或者真的是年轻的时候不仅熬坏了眼睛,还熬坏了身子,也或者是原身记忆里齐氏死的时候,本也就里齐氏离世之日相去不远,才刚一入了冬,齐氏的身体便迅速弱了下来。
“娘怕你像娘一样,熬坏了身体。现在娘还走得了几步,可以劝劝你,以后娘走不动了,想劝你都没机会了。”
让身边的小丫鬟将食盒放下,齐氏重新被小丫鬟搀上的时候,没准备多待,就预备走了。
小木屋里冻得慌,小丫鬟都受不住,更别说是受不了凉的齐氏了。更何况
更何况,她本也没想过要太过打扰“儿子”习书、扰了“儿子”的前程,只是想趁着还能动的时候,再多看“儿子”两眼。否则,她总也担心,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去看了。
“我送送你们。”
将肩上厚重的披风拢了拢,帝辛搀过齐氏的另一只手,将她和小丫鬟两人送至院门的门口。
他站在院门门口看了许久,见小丫鬟半揽着齐氏、替齐氏挡掉了大半簌簌地寒风,渐渐没了影子,这才转过了身。
半只脚踏进院子里,帝辛刚准备进到院子里,眼睛不经意地一瞥,却兀地瞥见了蜷缩在他院前角落处的、一团几乎全然融于皑皑雪色中的素白。
作者有话要说 帝辛现在寡人假装没看到还来得及嘛在线等,挺急的。
咳咳,过渡了一下下,原身原本也该是男神咧。
然后,狐狸精的话,重新翻了翻聊斋志异,发现作者君果然喜欢狐狸精,大多数狐狸精作者君都是喜欢的,思及文里的狐狸精可能算是要黑,所以作者君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原创狐狸精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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