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倚春作为大夫,自然跟着一起离开了不染城。现今玄机阁更新换代,追杀他与舸笛的人都已经不在,按道理来说,等到下一次暗花榜更新,他们就不再拥有住在不染城的资格了。
回到玄机阁之后,首先迎接的舸笛的就是舸泰周的痛哭流涕。没了舸笛的照拂,这段时间他在玄机阁过得惨不忍睹,日常就是被云叔各种呵斥与嫌弃。就等着舸笛回来他就滚回自己的明月山来着。
结果舸笛就冲人笑了笑,压根就没准允他回明月山的事儿。
晏师在回来的路上一路颠簸,越发的不稳定了。甚至莫名其妙的开始“低烧”,身体温度都已经快接近正常人温度了。
这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正常,最近几天,几乎是已经不能动了。连赶马车的事儿都是姜逸北代劳。
回到玄机阁之后,柳倚春便和玄机阁中的专用大夫混作了一团,寻舸笛身上毒的解法去了。舸笛毒发的已经越来越频繁,甚至在回来的马车上也发作了一次。
至于姜逸北和舸笛只是稍作休整,便带着晏师回了那个“桃源”。这次两人没走洗铅池,因为那条路实在是不太好走,而是选了他们出来的那条路,也就是夜台崖。
晏师差不多已经开始难以行走,他的整个衰败过程迅速而又不可思议。虽然孔遥的折扇确实对他造成了一定损伤,但是客观来说,也不应当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才对。
姜逸北只能背着晏师回去,算来他当初出来的时候是晏师背他,现在他背晏师进去。
舸笛和姜逸北顺着登天梯进到墓葬里面,舸笛在经过先辈墓葬的时候,给先辈点了几柱香。
姜逸北原本是对鬼神之说没什么敬畏的,但是突然想起来现在他和舸笛是两口子了。
本着某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由头,也将晏师安置在旁边,跟着就拜了拜。拜的时候心头突然一动,于是虔诚地向玄机阁的列代英灵许了个愿,让他们护着舸笛一些。
可见鬼神之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确定的信与不信的界限的。当人遇到点什么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儿的时候,终归还是想找个寄托。
两人拜过英灵,便顺着旧路往回走。因为以前走过一次,再加上舸笛在机巧一道上记忆力惊人,一路顺畅地就回了那个所谓的桃源。
虽说离开此处也约有半年,但这里面却似乎没怎么变过。只不过原本开着的花儿谢了,现在都是一树一树的翠绿。
这次两人来带了行头,也就不如上次那般狼狈。姜逸北借着飞钩先将晏师送了上去,然后再回来接舸笛。
等到两个人都站在阁楼的走道之上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放在走道上的晏师不见了。
姜逸北心有所感,往屋子里看去,就见晏师趴在床头给床上的骷髅掖被角。它原本已经行走不能,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姜逸北对舸笛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偶也有些意识。”
舸笛不答。
从机巧师的角度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几次修复晏师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就是个机巧术撑起来的人偶,只不过巧夺天工,才仿佛生人。
但晏师偶尔的反应,却又让舸笛觉得他大概也是很思念自己的爱人的。
舸笛抬步走进屋子里,对着床上的骸骨行了一礼,道,“后生将他送回来了,多谢先辈慷慨。”
床上的人与床前的人都给不了什么反应,仿佛再次回到这里。晏师便不记得舸笛了,只知道床上的舸白。
舸笛行完礼,正待出门,却听见姜逸北道,“等等。”
舸笛一怔,“怎么了”
姜逸北看着床边的晏师,道,“他好像不大对。”
舸笛:“哪里不对。”
姜逸北:“你叫他试试”
舸笛:“…………”
不好吧,人都已经还给先辈了。
姜逸北:“他好像死了。”
舸笛无奈,“他本就……”
原本想说“本就死了”,突然想起先辈还在这儿呢,贸然开口不大尊重,于是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姜逸北却道,“好吧,我是说,他好像不动了。”
虽说这个表达方法也不大准确,但舸笛还是明白过来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想摸索着试探一下。
姜逸北吓了一大跳,上次在这里吃过的亏不小,舸笛的手刚刚碰上去,他就已经过来将舸笛一把拽到了身后,提剑横挡以防不测。
但是晏师没有任何反应。
静待了片刻,舸笛再次摸索上去,一番查探之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不妥。
但是晏师就是不动了。
舸笛:…………
舸笛未免有些怆然,他想,自己对不起他们。
姜逸北在旁边也默默看了片刻,安慰道,“他们原本就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只是留下晏师这么一具皮囊不死不活地守着。现下一起去了,说不准才是个好结局。”
舸笛“嗯”了一声,道,“我看不见,你帮我个忙吧。”
姜逸北心领神会,“火化同葬”
过了大半个时辰,姜逸北便将几人一起带下了水上阁楼。在下面的草坪上用枯木枝垫起一张厚厚的“床”,铺上楼阁上那褪色的锦被,将那具骸骨与晏师并肩摆在一起,点燃了。
熊熊烈焰,即使隔了丈来远,也依旧觉得灼人。这两个守了那么多年的尸骨终于得以安宁,化作尘灰,从此不分你我。
姜逸北与舸笛正在伤感之际,突然从烈焰之中射出来数枚毒箭,把两人吓了一跳。幸亏那毒箭的方向是奔着相反的位置去的,要不肯定是避无可避。
姜逸北难得为不相干的人伤感一会,这会儿被这箭扫了个干净,满脑子都是“哪儿来的!”
枯木枝是他搭的,尸骨是他运的,锦被是他铺的,根本没见着可以藏箭的地方。
纠结了半晌也没找到缘由,问了问舸笛,舸笛也没什么头绪。
等到烈焰燃过,敛骨灰的时候方才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金色的匣子,匣子上分明写着“天鉴”二字。
此时舸笛才理清来龙去脉,还记得晏师后背脊柱的位置有一条口子,以黑色的线缝合起来。
想必天鉴匣便是放在这个位置,若是贸然挑开黑线,刚刚的毒.箭就会让心怀不轨者当场殒命。
姜逸北听罢不禁感叹道,“你这老祖宗脾气可够怪的,爱人都出借了,还怕别人拿他的匣子。”
姜逸北边说边把这匣子拿起来看了看,只见这匣子已经被火焰燎黑了许多部分,但是依旧不影响其精美,花纹繁复精致。
就是没见到开匣子的地方,连个钥匙孔都没有。
得,这机巧术一道他是真摸不到门的。于是又乖乖把这东西给了舸笛。
舸笛一双纤白的手愣是在匣子上摸了一手的黑灰才摸出来一点门道,他突然抬起头问姜逸北道,“我给你的那个甲片呢还在么”
甲片
姜逸北:“当然还在。”
他抓着舸笛的手,让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舸笛:“……你,你把它钻孔挂脖子上了”
姜逸北“嗯”了一声,“看我多重视你给的东西。”
舸笛:“…………”
舸笛哭笑不得。
这是天鉴匣的钥匙之一,天晓得钻孔了还能不能用。
舸笛:“你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