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绪到达豫州首府锦城后, 表明了自己为天子说媒下聘的来意,果然,虞策闻讯大喜。
就地位而言, 北宫梁不过是一方诸侯, 其嫡子北宫浔被擒, 次子北宫涟并非嫡出, 乃是庶子。将来若北宫浔回来,这襄国公的爵位还得是北宫浔来继承。而皇帝就不同了,在三十二路讨伐萧暥的时候, 他就看出当今皇帝颇有魄力。能中兴大雍皇室也未可知, 那么他就是未来的国丈了。
虞策立即回绝了北宫梁的求亲, 并请容绪下榻馆驿, 还派去侍从侍女各十名, 好生侍候。三日一小宴, 五日一大宴,锦城张灯结彩, 虞策宣布取消宵禁半个月。让锦城的士人百姓宴饮狂欢。
其实,皇室此次联姻的举措,也使得虞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原本担心萧暥并吞幽燕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诸侯就是他,毕竟张鹞兵少,赵崇远在巴蜀, 豫州却是中部膏腴之地,萧暥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但是皇帝的联姻打消了他的疑虑,看来萧暥并不打算攻打他, 而是采取拉拢的手段。虞策暗度, 萧暥和北宫达一战之后, 士卒疲敝,实力也大损,无力南下,所以想和自己媾和。
既如此,他又何必淌北宫梁这趟浑水呢有安稳的日子过,谁都不想大动干戈。北宫梁自己自身难保,还想拖他下水,门都没有。
腊月下聘,正月迎亲,春暖花开之际正好成婚。
按照礼法,容绪便在豫州住下,等待送亲之时,随新皇后的凤驾一起回京。
豫州气候温润,又盛产绢帛锦缎,容绪在豫州停留之际,正好参观了民间锦缎工坊的织造工艺。
入夜,隆盛织行,在签订了五千匹锦缎的订单后,容绪正和工坊的老东家在后堂谈论染色织造工艺,两人本就想差不了几岁,相谈甚是投缘。
就在这时,铺门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敲响了。
老东家赶紧让伙计出去看看什么事。
伙计刚转身出去,一股不安的直觉就笼罩了容绪,他立即站起身,揖道“若是来找我的,麻烦老哥哥说我去花月楼听曲了。”
老东家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便答道“好。”
“多谢老哥哥,”容绪说罢便转身藏入了装绢帛的柜子后面。
片刻,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冲进铺子,领头的那个伍长满脸络腮胡子,面目不善道“容绪呢去哪儿了”
老东家赶紧答道“容绪先生适才刚走,去花月楼听曲子了。”
“搜”那伍长并不相信,一挥手,众士兵拿着兵器到处翻箱倒柜,胡戳乱捣,不时传来刀劈开绸缎的撕裂声。
容绪藏身在柜子后面的黑暗里,心惊肉跳间,一道刀光骤然映在了他的脸上,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即他听到老东家的声音传来,“军爷,我这里都是绸缎,可经不起这般搜查,还请军爷通融。”
说着,老东家悄悄地塞给那伍长沉甸甸的一锭金。
伍长掂了掂,满意地揣进了胸前的兜里,随即一摆手“走”
等那些士兵走后,容绪方才惊魂未定地从藏身之处钻出来,感激道“多谢老哥哥。”
老东家道“老弟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那些当兵的为何要抓你。”
容绪也是一头雾水。
他此番替皇帝说媒成功,这段日子,虞策一直待他奉如上宾,怎么忽然就要派兵抓他
但事到临头他也来不及多想,对老东家道“此事一言难尽,等他日我必当重谢老哥哥。”
说罢他告别了老东家,也不敢回馆驿了,直奔城门而去。
锦城东门,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守城士卒正惊慌失措地用肩背顶住城门。
东门外,漆黑的原野上,一条火龙正汹涌而来,人沸马嘶、杀声震天。
火光晃动中,城门轰然倒塌,城外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入
兵荒马乱里,容绪正要避入城墙下的角门后。忽然背后一冷,一柄厚背钢刀撕裂了空气向他劈来。
容绪顿时手脚冰凉,腿下一软摔倒在地。
紧接着,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刹时迷乱了他的双眼。
那名守军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低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洞穿胸口的长矛,随后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容绪死里逃生心惊肉跳间,就听黑暗中,一道声音道“中散大夫”
容绪一惊,抬头看去,就见瞿钢拨马而来。
“果真是中散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瞿都尉”容绪也是一头雾水,“我奉陛下之命,前来锦城说亲。”
“说亲”瞿钢愕然,“陛下急诏,令我率军攻打锦城,正月前务必破城,拿下虞策”
什么容绪心中猛地一震,皇帝不是要联姻吗怎么他刚说媒成功,皇帝就突然发兵攻打虞策了
再一想,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从来没有联姻的意思,所谓联姻只是为了麻痹虞策,让他放松戒备,乘着虞策以为高枕无忧,等着当国丈之机,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歼灭虞策。
难怪虞策恼羞成怒下令要追杀他
如果他今晚不是去拜访老东家谈生意,而是呆在馆驿,恐怕现在已经凉透了即使虞策没有杀他,他也很可能死在城破之际的兵荒马乱里。
难怪皇帝要让他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