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知道你想说啥,你觉得自己是凭本事当的支书,跟郭书记是上下级关系,不是他的家奴,用不着对他低三下四,可我告诉你,只凭本事的话,你当不了芦庄的支书……”
甘露豁出去了,把心里吐槽沙雕爹的话,一股脑都喷了出来。
她穿剧以后,仔细琢磨过“郭书记”为嘛欣赏傻爹,就八个字:
老实能干,唯命是从。
郭向阳不需要他有脑子、有能力,只需要他听话,忠心,无条件执行自己的指示。
具体到甘大海身上,没能力可以慢慢培养,没经验可以慢慢积累,都不是事。
甚至朱克文不喜欢甘大海,在郭向阳眼里也是加分项,可以确保自己提拔的下属不被拉拢引诱。
甘大海缺乏自知之明,在作死的路上撒腿狂奔,摔个鼻青脸肿是轻的,摔断脖子都有可能。
甘露的话,对甘大海来说是兜头冰水,从头凉到脚心,整个人都懵逼了,半响憋出一句:
“我凭本事吃饭,这个支书能当就当,不能当拉倒,握锄把出工干活,我干得不比谁差!”
甘露气得翘起大拇指,冷嘲傻爹:
“真有志气!可惜你明白晚了,要是你一开始就不当这个支书,就不会碍着李得魁,不会惹着朱主任,不会招来小寡妇!可你当上了,再摔下来就是个死,人人都会踩你一脚。”
活活踩死你!
……
形势比人强,甘大海抽完一袋烟,唉声叹气地认栽。
父女俩在房间里谋划妥当,一前一后走出耳房,意外发现卢南樵站在窗外!
甘露尴了个大尬,也不知道人家听了多久,听到了些啥。
她刚才那话太社会,跟她在卢南樵面前“傻白甜”、“小村姑”的人设悬殊太大,崩场了。
卢南樵无视她的尬笑,专心跟甘大海沟通怎么安抚知青,两人边说边往会议室里走。
这一回,甘大海一反之前的犹豫不定,态度果决。
他没直接说要拿下李香香的教师名额,而是请卢南樵出一套题目,让村里所有符合条件的年轻人报名考试,择优录取。
王安生当场炸了,指责说这是“白专道路”,只讲成绩,不讲觉悟。
“要是有地主的狗崽子通过考试,甘支书也让他去给孩子们当老师?”
“狗崽子连报名资格都没有,他怎么通过考试?想要报名当老师,第一要初中以上学历,第二要根正苗红,第三要表现良好,没有污点。”
王安生不吱声了,其它村干部也埋头沉思。
甘大海又添一句:“学校现在还不是完全制的,明年开四年级,后年开五年级,需要的老师会越来越多……这次考试的成绩,不但现在有效,明年后年,三年之内都有效。”
这话一出,不但会议室内的人,连趴在窗外旁听的知青、村民都悚动了,很多人面露喜色。
只有一个人例外,李香香当场黑了脸。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考不过的,能不能报上名都两说。
她霸道蛮横惯了,现场又有不少她哥从前的亲信,有恃无恐,当场嚷嚷起来,不同意“择优录取”。
当着这么多知青、村民的面,她拍桌子骂人:
“我都已经开始给孩子们上课了,凭啥你们说下就下?甘大海,你别太过分了!芦庄还没轮到你一手遮天!”
甘大海没说话,孟桂英怒了,揭她的短:
“李香香,你票子、栗子都分不清,好意思让人喊你一声老师?”
“分不清咋啦?我又不当语文老师,我算盘打得好,会算账,当数学老师足够了。”
“够啥够啊,没羞没臊的,没听见甘支书的报名要求?你符合条件吗?”
孟桂英带偏话题的本事一流,转眼就把争论焦点从“不同意让出教师名额”,转到“能不能报名”上。
李香香气恼,说自己初中毕业,贫农成分,还是入党积极分子,怎么不符合报名条件?
孟桂英冷嘲:“你念过初中,可你熬到毕业了吗?初二下学期就辍学了吧?你家是贫农,可你哥是咱村的罪人,判了十五年大牢的犯人,你是坏分子的家属,还有你那个入党积极分子的荣誉,也是你哥瞎鼓捣出来的,不算数!”
甘大海补刀,说这两天就召开村民大会,讨论李香香算不算“入党积极分子”,如果村民大会投票不通过,就罢免。
李香香急眼。
“入党积极分子”是她最后一块遮羞布,连这个都失去,她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她气得嗷嗷暴走,咧着嗓子刚开始嚎骂,就被孟桂英领着几个妇女捂住嘴,拖出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