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愤愤不满,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我小姨真不是那种攀高枝的人,都被她的财迷父母坑了,就为了梁家给的那点彩礼,把女儿把火坑里推!你是没看见,我小姨被打得浑身没一块好肉,好多疤痕几个月了还没褪掉。”
“所以呢?你小姨想离婚?”
“当然!我小姨说了,商品粮、工作她都不要了,一定要离婚。”
“小丫头……没那么容易。”
甘露嗤之以鼻,怼卢南樵:
“伟人怎么说,凡事最怕‘认真’,我小姨是认认真真要离婚,不是谈条件拉锯,梁家再怎么有钱有势,在我们乡下人眼里一钱不值,有本事他开着厂里的小汽车,冲到芦庄抢人,敢来我就低头写个服!”
穿鞋的怕光脚的,只要小姨铁了心闹离婚,最后退缩的人,一定是梁家。
甘露面露不满,盯着卢南樵:“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家?”
真Low!
“我妈是冠华食品厂的厂长,经常跟梁善周一起参加市工业局的会议,所以认识。”
甘露惊讶,冠华食品厂,不就是生产国民奶糖的那家厂?难怪某人随随便便就能掏出限量版大白兔。
卢南樵让甘露吃完饭以后,先别急着走,跟他一起回趟办公室。
“梁家一向盛气凌人,梁学松被炸断腿的事,好像还另有隐情……我打个电话回沪城,帮你问问看。”
这一问,问出幺蛾子。
梁学松渣男一只,根本不像梁家吹嘘的是“因公致残”,他是“自作自受”,这桩安全事故,就是他引发的,对事故负重大责任。
两种定性,天差地别。
前一种是“红人”,后一种是“罪人”,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已经算宽宏大量,还想卖情怀,博同情?
呸!
甘露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
梁学松风流成性,明明已经有一个市图女友,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跟厂里的漂亮女工约会,地点就在厂区锅炉房值班室。
当时春寒料峭,夜里挺冷,锅炉房等于空调房,暖和。
两人胡天胡地,不知怎么误碰了锅炉闸阀,水压瞬间倒灌。
并排七个大锅炉,每一个都三米多高,蓄满滚烫的开水,一旦爆炸,能把方圆几百米炸得寸草不存。
梁学松精虫上脑,半点没察觉自己坐在了火山口上,爽过瘾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
厂区三班倒的工人开始换班,锅炉房外的小路上,人来人往。
一旦爆炸,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梁学松怕了,自己傻比比地扑上去扳阀门。
没hold住,锅炉还是炸了。
万幸他扳闸及时,把灾情控制到了最小,又大喊大叫示警,路过的工人提早避开,没怎么被波及。
跟卢南樵约炮的那个女工,事发时距离太近,当场被炸飞。
事后,督察队进入厂区调查事故真相。
梁学松先是抵赖,说不认识女工,是偶然路过,察觉到锅炉房“不对劲”,为了抢险救人,奋不顾身。
被打脸后,又扯谎说是在跟女工“谈恋爱”,气得他在市图上班的女友决然离去。
督察队多方走访,结合现场调查取证,认定这是一起“人为事故”,梁学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幸,他能在事态恶化前,主动补救,最大限度减少损失,又身负重伤,三腿俱残,才免于追究。
一句话:不表彰、不问责,功过相抵。
这,还是梁家人多方奔走的结果。
换成一般小工人?十年大牢起步。
换成家庭成分不好的,个人有历史污点的,扣一个“破坏红星革命建设”的帽子,枪毙分分钟。
公社角楼办公室里,甘露听卢南樵说完内情,没空唏嘘,蹙眉琢磨这个真相对“小姨”的利弊。
小姨嫁给梁学松以后,先吃上了“商品粮”,又招工进了服装厂。
梁家对外说是照顾“英雄家属”,当时都信了,现在看肯定有猫腻。
有猫腻,就有把柄。
卢南樵帮着出主意:“最好让你小姨搬去知青点,跟那个军嫂住一起,免了别人说闲话,梁家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可能会拿这事做文章,泼你爸污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