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磅礴又柔软的精神力像流水一样往外涌出,漫过左右邻居的地板,漫过她刚才看到的那棵大树,漫过小区大门四面八方,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精神力下暴露无疑,直到意识的尽头一片漆黑,这场试探才结束。
而现在,她的精神力已经以她为中心覆盖了整个小区。
这意味着,她能调动这个范围内所有的元气,也能在这个范围内任何一个地方布阵画符。
正当她准备睁开眼,收回精神力的时候,意识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住了。
在精神力的查探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色彩的,如果非要给它定一个性质,那就是像烟雾一样半透明的灰色,但它却是固态。人也一样,苏妙看到大部分人还没起床,有眼熟的老大爷在绕着小区晨跑,还有两个小孩儿背着书包往外走。
书包,上学啊
算了,先不管了
让苏妙停下视线的地方是一处垃圾桶,那里原本也站着一个人,但当苏妙的精神力过去时,他却忽然颤栗起来,疯了一样变成一团灰色往垃圾桶里钻。
不再是固态了,那是真的烟雾一样的灰色。
人怎么会变成烟雾往垃圾桶里钻呢
可明明意识里刚过去的时候还是人形唔,好像比正常人的形状更缥缈些,但很难分辨清楚。
那个垃圾桶位于这栋楼的背面,苏妙睁开眼,正准备过去看看,无意中瞥到了昨晚自己随手扔到桌上的令牌。
灰白锈迹褪尽了,它的整个表面露出纯正而坚实的乌黑色,暗金色的令字凸起在令牌表面,庄重而大气,笔画勾走之间又带着历史沉淀下来的锐气与威严。
把令牌随意揣在身上,苏妙推门出去,发现父母早已起床出门了。
苏妙过去时,那只鬼正扒拉着垃圾桶边缘往外看,惨白的面皮上一脸惊惧,完全没有身为鬼魂的自觉。
苏妙嫌弃地站定垃圾桶外两米处,将他裹挟在一团元气中带了出来,抛在地上。
那只鬼背对着苏妙,没注意到她过来,等感觉到疼痛时,正准备破口大骂,脑子里一惊,却愣住了。
他现在是鬼啊,寻常人怎么能让他感受到疼痛呢
随即他又想起刚才那阵压抑得他几乎动弹不得的威压,身上的汗毛悚然炸起,赶忙回头跪下,冲着苏妙的方向连连扣头。
“大师饶命我是新鬼,没害过什么人还请您饶我一命”
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人,看过不少关于鬼怪道士的电影,向来碰上鬼魂,那些道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呼一声孽障然后灭鬼,然后自认为完成一桩替天行道的善事。
鬼魂瑟瑟发抖,生怕苏妙就这么把他料理了。
苏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疑惑道“你怎么没去投胎”
鬼魂形体混散,不像常人的肉体那样面目清楚,又因为肉体离世,生前的一切信息都已经化作烟云,是以她们风水师算命那一套在这儿是行不通的。
正常的鬼魂是归下面管的,轮不到人间风水师多插手。
“投胎”鬼魂显然也是懵了,“怎么投胎”
“没有阴差来接你”
苏妙更惊讶了,她没跟地下的人打过交道,但在一位病逝的老者门外,她曾有幸远远见过一眼。一黑一白两道人形烟雾从地面升上来,一左一右站立在老者魂魄两边,就带着他隐没在了地面上。
民间传说大多不是空穴来风,虽在长久的流传中掺杂了许多神秘色彩,可本身还是有些接近的。
鬼魂更加困惑了,“阴差哪里有阴差”
苏妙不想再跟他交流这个问题,抿了抿唇,又问“你是怎么死的,在这儿干什么”
说到这个,那只鬼才像刚想起什么似的,从刚才对她威压的恐惧中脱离出来,无害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平静的魂魄也因为这一丝情绪的起伏起了些涟漪。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他的眼角变得有些赤红,愤怒的话语刚落,周旁就起了一阵微凉的风,昭示着他暴躁的情绪。
“我跟她在一起八年,八年啊从大一就开始了”他紧握着拳头,“我省吃俭用,什么都给她买最好的,饿着肚子也要送她一条名牌项链,毕业后为了她还专门留在这个城市,可她呢”
更加凉寒的一丝风滑过指尖,苏妙攥了攥手指,抱起胸。怨气这么重,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临近婚期,我跟她去看房子,她却神不在焉。我知道我穷,没本事,连这套小房子的首付都要拼拼凑凑还要外借,可她的情绪未免太明显刚开始我没有在意,可后来我去接她的时候竟然看到她捧着一束花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那个男人我隐约记得,是她们公司的一个经理”
“再后来我去喝酒,酩酊大醉倒在马路中间,半夜里车子从我的身体上碾过去,竟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凄惨地笑了。
“既然她是个这样的女人,你怎么会八年才看出来。”说苏妙铁石心肠也好,她对这个故事无动于衷。此时她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鬼魂的怨气,怨气积聚到一定程度,可是会让鬼魂失去神智的。
像她之前接的那些单子,鬼魂杀人都要潜伏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对人产生影响,最终迫害人命。可等他真去杀了人,怨气更重,力量也就更强大。
厉鬼把常人撕吧撕吧吃了不过眨眼的事。
苏妙可不想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鬼魂回想起以前,眸中的躁动渐渐被清明替代,神色痛苦,“她会骂我存钱带她吃大餐,还会带我去她家见父母,亲手给我做饭可人都是会变的”
“她变了她嫌我穷,看不起我不过是个小经理,给她一点好处就变脸,女人就是这么自甘堕落的”
鬼魂一时陷入自己的痛苦与自卑中无法自拔,发出一阵阵只有苏妙听得到的哀嚎声。苏妙不耐烦地抿了抿唇,掐了个手势,他便哑然无声了。
“既然你来这儿找她,那就带路吧。”苏妙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最后见一面,有什么想说的说了,想骂的骂了,我会超度掉你。”
鬼魂还想哀嚎,却发不出声音。
“我是个心善的风水师,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别的想法。”苏妙歪头看他,“否则你会连最后的交流机会都没有,魂飞魄散。”
最后几个字在她的唇间放慢速度,异常清晰,鬼魂打了个颤,终于萎缩下身躯。
他佝偻着身子在前面引着路,苏妙发现女人所在的地方竟然在她家隔壁一栋楼。
按动门铃之后,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人开门了。
吴以彤从里面探出头,面色憔悴地问“有什么事吗”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和男友租住在这里,可现在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见外面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她才敢开门。
“你男朋友呢”
“我,我不知道”吴以彤神色烦乱,“昨天回来他就没在家,打电话打不通,打给他朋友和同事也都说早回来了,早上我去了我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他。如果到时候还没回来,我准备去报失踪。你问这个”
她抬起头,紧紧抓住苏妙的胳膊,“是知道他在哪儿吗”
苏妙被她抓着也不嫌疼痛,空余的一只手抬起,从她的双眼前划过。
吴以彤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手势,当目光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她愣住了。
苏妙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而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乐康”她拨开苏妙,挥手要抓住眼前的人,手却从他的身体里透了过去,她的眸子里蓄了泪水,“乐康,你怎么了”
赵乐康忽然能开口说话,恶狠狠地看着她,“别装了,我已经认清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吴以彤,你就是看不起我给我戴绿帽子,我要杀了你”
他的身体还被苏妙束缚着,动弹不得,吴以彤往后退了一步,憔悴的脸上充满不可置信。
苏妙抱胸站在一边,以不耐烦且没有波澜的语气吐出两句话“他说你买房的时候神不在焉,看不起他,还抱着你们经理的花上了他的车。”
“茅经理非要送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回来我就把他的花扔了”吴以彤的声音大了些,极力解释自己的清白,又将目光转向赵乐康,手缓缓放在肚子上,眼里蓄起的泪花啪嗒一下掉出来,“买房那天我用了验孕棒,发现我怀孕了,可他那几天心情烦躁,不愿意跟我说话,我怕给他压力,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赵乐康的目光充满愕然。
苏妙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来,“信任就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哪怕是八年的情侣呢。”
身上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赵乐康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地上。
怨气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痛,苏妙念起往生咒,看着他在空气中渐渐隐没,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她管。
再转向哭得跌坐在地上的吴以彤,她问“那个经理的具体信息能告诉我吗”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