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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 魔鬼脚跟的粉末还没来得及燃烧完全, 福尔摩斯就已经冲了进去。药物彻底挥发干净后, 亨利·戴克也迅速地恢复了神智。
他被五花大绑在桌边,呻那个吟一声,悠悠醒转:“……玛丽?道森?你们把我捆起来做什么, 我不是在家休息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玛丽同几名爱尔兰工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福尔摩斯先生踱步向前, 开口解释:“你中了某种致幻的毒那个药, 刚刚发了狂, 是你的朋友们按住了你。”
“发狂?”
亨利·戴克流露出困惑的色彩, 他的眼珠一转,似乎回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幻觉中看到的场面,猛然打了个哆嗦:我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那些眼睛……上帝, 真的太可怕了。”
玛丽出言宽慰:“那都是幻觉, 不是真实的,先生,请安下心来。”
但话这么说,玛丽的神情之中颇有担忧: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致幻药剂是否真的失去了效用,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说,没有医学证明的前提下, 亨利·戴克的证词根本不具有法律意义。
但是……
毋须多言, 福尔摩斯便理解了玛丽的担心,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不要紧。”
玛丽莫名地放下心来。
亨利·戴克深深吸了口气:“谢谢你们……不过,你们是谁?”
说着亨利的双眼落在了小姐打扮的玛丽身上,流露出狐疑的神色:“恕我直言,女士,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玛丽:“……”自打走进这个街区开始,她已经听到了无数遍这句话了!
红发姑娘见玛丽无言以对,当即失笑出声。
她一边给亨利松绑,一边解释:“玛丽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是来帮助你的。”
说完,她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他们二人找上门来的情景。而亨利·戴克本人在听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头时便双眼一亮。
然而待到彻底明白他们是为了工厂一事前来时,亨利·戴克的神色又暗淡下去。
“算我倒霉,”他嘀咕道,“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天无绝人之路,”玛丽劝道,“既然工厂主为了这种事就开除工人,可见他的工厂也不是什么值得久留的地方。”
亨利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显然在他眼里,玛丽·班纳特不过是一个有着好心肠、却不懂人间疾苦的单身小姐,听到她的话语,爱尔兰工人只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呢,小姐,”他无意于纠结这个话题,“我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不求沉冤得雪,只求不要让更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一直沉默不语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开口:“我会查出真相。”
亨利:“我相信你,侦探,整个伦敦没人不相信你。”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天下工之后,我离开了工厂没多久,突然发现自己的帽子落在了机器旁边,便和朋友暂时分别,折返回去取我的帽子。”
福尔摩斯:“我想你刚好碰见了汉普先生同旁人会面。”
亨利:“是的。”
没有人会忘记自己被炒鱿鱼的那一刻,亨利对此记忆很深:“我听见汉普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同人争吵,从窗户中看过去,那是名军官——汉普这个人,为人吝啬,但他却格外维持自己的体面。即便是面对工人,也总是客客气气的,我从没听过有什么人和他发生过争吵过,所以就停了下来,多听了几句。”
“于是就这么听到了秘密?”玛丽问。
“在我看来,”亨利如实相告,“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汉普喊那个军官叫‘卡特上尉’,看背影是个年轻人,但语气却对着到了中年的汉普相当不客气,嚷嚷着‘教授现在很不满意,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之类的话,隔着门窗我都能听得见。”
玛丽一愣。
教授?什么教授?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福尔摩斯,瘦削的侦探依然面色如常,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
听到亨利的话,他只是微微颔首:“继续。”
得到首肯的亨利接着说了下去:“然后向来说话客客气气的汉普竟然也生气起来,辩解说,教授可不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合伙人也加入而已。”
这个合伙人必然是宾利先生。听到这里,玛丽已然明白了大概:自己的第二种猜测是对的,汉普先生和卡特上尉是认识的,但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听起来像是汉普先生试图拉宾利先生“入伙”——具体是做什么,恐怕连宾利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而卡特上尉呢,则是在阻止汉普先生,如此看来,他偷那份合同,的确是要毁灭证据了。
“接着呢,”亨利不等旁人问,自行开口,“卡特上尉怒吼了一句住嘴,然后说什么,什么‘他’已经注意到了,教授不打算让‘他’这么注意到的!”
红发姑娘听到这儿,总算是忍不住了:“什么教授什么他的,你在说什么啊,亨利,汉普哪儿认识这么多神秘的家伙?”
玛丽:“……”
天啊。
爱尔兰姑娘一头雾水,可是玛丽听懂了。
早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就说过两句话,一是他不是为了合同而来,而是为了合同背后更大的案件而来;二是不要声张,不要通知治安官,以免打草惊蛇。
也就是说,现在追查案件的,除了福尔摩斯先生之外——当然了,玛丽不算——就没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