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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瓦林一进门, 在看到福尔摩斯的背影时, 那张不应该属于机器匠的俊秀面孔中浮现出了轻蔑的意味。
“你们不是调查我的联络网吗,”苏瓦林冷冷地说, “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说着, 他把斜挎在肩头的布兜取下来, 直接丢给福尔摩斯。
侦探一抬手,稳当当地接住了布兜,他低头一看,里面满满装的都是信件。
苏瓦林:“你懂得俄文,福尔摩斯,自己尽快去看, 我问心无愧。”
正在进展的秘密调查被当事人发现了,福尔摩斯不仅没有惊讶,反而像是早有预料般嗤笑出声:“既然问心无愧,你何必反应这么大, 苏瓦林?”
一句话足以玛丽明白,在她来到马谢纳小镇之前,歇洛克·福尔摩斯和这位无政府主义者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或许发生过摩擦?
玛丽不了解苏瓦林的为人,但她格外清楚福尔摩斯拥有什么样的性格。如果不是笃定他心中有鬼, 歇洛克·福尔摩斯绝对不会以这种近乎完全攻击的方式反驳他人,无端的口舌之争在大侦探眼中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不是在挑衅, 而是出言指责。
果然在福尔摩斯抛出反问后, 苏瓦林一改咄咄逼人的态度住了嘴。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少说废话, 现在你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我就在这儿等你看完。”
福尔摩斯也不多舌,径直打开了苏瓦林丢过来的布兜。
他拿出信件,以极其夸张的速度扫完了所有来信,而后抬头:“你仍然和俄国的反()政府者保持着联系。”
“怎么,”苏瓦林悻悻道,“只允许工人国际在法国搞秘密活动,不允许我们俄国同胞想办法自救吗?”
玛丽:“……”
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甚至是在俄国内部,比起无政府正义者,工人国际支持的思想反而正有燃起的势头。他们不是生活在真正《傲慢与偏见》的十八世纪,百余年过去了,十几年后的俄罗斯即将改投换面——苏瓦林和福尔摩斯不提此事玛丽还想不起来,她认真算了算,发现自己竟然和列宁是同年龄层面的人。
这种感觉真微妙。
“即便如此,苏瓦林,”福尔摩斯根本不在乎他的指责,“这只能证明你在流亡阶段同国内政治仍有联系,我佩服你的勇敢,却不能证明你没有从中搅局。”
苏瓦林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福尔摩斯:“你既然知道,就证明你自己清楚主动提供的书信并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那么你主动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此时,两个人才算是进入正题。
玛丽在其中充当了缓和气氛的人物:“先坐下说话吧,先生们,我这就去请卡特琳煮一壶茶。”
“不用。”
苏瓦林得到首肯后坐下来:“我不会久留。”
老实说,苏瓦林确实不像是一名机器匠。这不仅表现于他能读写法语和英语,更是展现在他的外表上:青年俊秀的面孔和白皙的皮肤足以证明他不是生来就是一名工人,更像是一名富足人家的少爷。
而连同福尔摩斯多人都说他是流亡来法国的……
苏联成立之前的俄国确实局势混乱,玛丽并不意外。
越是如此,越是证明他确实有可能就是巴黎大学学生们口中“与莫里亚蒂接触过”的无政府主义者——至少苏瓦林若是出身贵族,或者其他富裕的阶层,他确实符合两年前能够接触到莫里亚蒂的条件。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福尔摩斯问。
“只是提醒你一句,”苏瓦林冷淡开口,“你以为在马谢纳小镇里,只有我一个人和外界保持着秘密通信吗?”
“所以你准备告诉我,另有其人。”
“不仅另有其人,还是你们身边的人。”
“你认为是谁?”
“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谁在蒙苏煤矿属于外来者?”
说完苏瓦林瞥了一眼玛丽:“我不是指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挑眉:“你说弗兰茨·哈维。”
玛丽一凛。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瓦林,一句“胡扯”险些脱口而出——这人不是疯了吧?他竟然过来离间福尔摩斯和弗兰茨·哈维的关系?
但话到嘴边,玛丽看到福尔摩斯依然平静的神情,还是强行按了下去。
“既然如此,”玛丽开口,“你总得有自己的证据吧,苏瓦林先生?”
俄国的无政府主义者颇为意外地看了玛丽一眼。或许在他心中玛丽·班纳特不过是前来帮福尔摩斯打掩护的陪衬,没想到还有在正式交谈中说话的地位。
见侦探本人毫无意见,他才收敛了刚刚漫不经心的神情,正经回答:“我自然是有证据。就算是秘密寄信,也总得经过邮局,弗兰茨·哈维每周都会邮寄信件,你们想要调查,总会有结果。要知道需要保密目的的不仅仅是我,工人国际同样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消息。”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