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在两人之间流窜, 闷热炙热得就像此刻的氛围一样。一只蜜蜂飞了过来, 在两人的眼前嗡嗡飞来飞去, 最后落在薛盛衣襟上。他手下一个不留神, 鲤鱼便趁机从他手上挣脱, 落在草丛里,求生欲极强地奋力翻腾跳跃着, 终于被它一跃跳进了水桶里。
流月想,小姐这是在干嘛, 怎么说出这么胆大的话来,为了出口气,不用搭上自己吧, 这也太狠了点。
薛盛看着那鲤鱼得水重获新生,心下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轻声笑着说:"都说少女情怀总是春, 四小姐未免想的太多了些。你不知道写话本最头疼的就是取名,想着小姐的闺名读上去朗朗上口,我便借用了。引起小姐误会, 实在不该。"说着还朝她作了个揖, "至于为何……"
"你……你……"
徐观岚再也听不下去,用手指着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扑到流月怀里,哭唧唧:"流月, 他欺负我。"
流月连忙安慰她,想她家小姐长这么大, 人人都把她当宝贝,疼着宠着顺着,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揶揄小姐的。这个薛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流月感叹,这表少爷走的可真不是时候,要是他在就好了。
薛盛被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了一些,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正想着是否要出言安慰她一下。只见她从流月怀中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愤愤地走过去提起水桶,甩到他面前,恶狠狠地说:"连鱼带桶,还有你,快从我眼前消失!"
薛盛挠了挠头,果然闹得有些过了,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于是回去的路上,轿夫看到正三品的大员不顾旁人侧目,提着一只水桶上了轿子。没走出多远,轿子里传来一句"去宅子里。"轿夫应了一声,便调转了方向。
薛盛说的宅子,是他最近新置办下的宅子,位于城中地带,却闹中取静,从前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府邸,从他的后人手里买了来。那里离尚书府不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大人,到了。"侍从在外面恭敬地说。
他这才缓缓步下轿来,轿夫们坐到阴凉处拿着汗巾子擦汗。工匠们正在翻建门庭。按照朝廷规定,他是正三品官员,府第应是厅堂三间七架,屋顶用两厦悬山顶。而原本所用的歇山顶、斗拱、藻井等逾矩之处全部要拆除。皇上特别看重这些,若是出一丁点差错被人检举,乌纱帽不保。
薛盛站着看了一会儿,抬脚走进去,小厮拎着那只木桶跟在后面。他道:"把这鲤鱼放养在池塘里。"
说罢,他又负手到处看看进展。走到一处开阔气派处驻足,这里将是他未来的正房。工头见了他,迎了上来,恭敬道:"大人有何指点。"
薛盛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指了指院子的一角,说:"把那些东西都挪走,那里架个秋千,刷红漆垂花藤,旁边种棵石榴树。"
工头以为听错,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秋千架。不过他还算反应快,转念一想,莫不是给他未来夫人特意留的,想不到这年轻的高官还是个有心人。工头连连应下。
这座府第很大很雅致,处处细节彰显原主人是个有品味有涵养之人,为了买这座宅子,几乎倾尽了他所有的积蓄。
他负手站在垂花门处,伸手摸了摸柱上花瓣联叶的华丽精美木雕,暗暗道:
眉眉,你等着我。
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对她绝不是一时的占有欲,更不是不敢承认爱慕她。而是如果连她原本的生活都给不起,他又有何资格开口说爱,他想要把所有的必要的准备都默默做完,然后云淡风轻地,把最好的,配得上她的一切送到她面前,他才敢、才能有底气去谈他之所想。
回到家中,天色已向晚,暑气却还未退却,像个蒸笼扣在头顶。
薛母道:"你可回来了,外头暑气正盛,热坏了吧。"紫芝忙给他端了碗冰镇的绿豆汤,薛母道:"快吃了解解暑。"
等他一碗绿豆汤见底,薛母才笑着说:"你扬州的姨妈来信了,说不日你梦虞表妹就要来京,小住上一阵。"
扬州姨妈家,就是他母子二人早年去投奔的人家,姨父是个盐商,家财万贯,待他有养育之恩。表妹陈梦虞,年十五,还未许人家。人往高处走,陈家得知薛盛短短时日就步步高升,青云直上,便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
薛盛说:"那挺好,表妹来了正好可以陪娘解解闷。"
薛母心里也想的也很美,与其在那些不了解的人家挑来挑去,不如选择知根知底的外甥女,虽说商户地位,如今不能与他儿子同日而语,但陈家待她母子有恩,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接纳了他们,并一路供着儿子读书识礼,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更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薛母道:"等你表妹来了,你带她去京城里好好转一转,她还从来没来过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