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挥了挥手,下面立刻押着那名仆妇进了来,一见来人,钱姨娘顿时有些慌了。
孟圃家的把她的包袱打了开来,冯夫人看了看,指着一对金叶子耳环说道:"这耳环看着眼熟,像是当年钱姨娘进府时,我赏给她的,怎么如今到了她的手上?"
钱姨娘忙说:"我说我屋里东西总是这不见那不见的,竟是这老东西偷了去……"
那仆妇立刻说:"太太,不是的,这些都是钱姨娘送给老奴的。"
冯夫人笑着说:"这倒是怪事了,一个说偷一个说送,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圃家的说:"我这边逼问了几句,她就什么都招了,她这是看着五小姐出事,怕查到自己头上,心虚想溜走。"
"究竟何事?"徐道成问。
孟圃家的推了推那仆妇,说:"老爷太太面前,你可别耍花招,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那仆妇连连磕头,颤巍巍地说:"老爷太太,先前陷害二少爷与崔姨娘有染的事情,全是钱姨娘和五小姐设计的,她们叫人在他们的茶水里下了蒙汗药,又偷偷将他二人脱去衣睡搬到一张床上,想毁了二少爷和崔姨娘。事后又毁了一切证据,涉事之人或寻着由头打发了出府,或给足了银两封口。"说完那仆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你胡说!"钱姨娘急得直喊:"老爷,您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她们设计陷害我,老爷,这么多年来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老爷,从您把我从扬州带回来开始,妾身初心未改,一心敬慕老爷,一心尽力服侍老爷,一心恭敬太太,从未做过半分逾矩之事……"她跪着一步步靠近徐道成,拉着他的裤腿,哭的花容失色,妄图打温情牌:"道成,您看看我,柳柳还是当年的那个柳柳,何况我如今又有了身孕,您摸摸看,孩子都会动了呀。"她拉着他的手,往她肚子上放。
徐道成有一瞬的失神,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容貌未变,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让他满心欢喜,心心念念的佳人,那个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让他罔顾世俗,冲破礼教,把她带回了家。那些风花雪月、红袖添香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指间传来一阵跳动,那是他们的孩子呀。
冯夫人一看事情不妙,忙给孟圃家的使了个眼色。那仆妇便又开口:"钱姨娘,你还是认了吧,他们把其他人证也全部找了过来,抵赖不得了。"
徐道成听了这话,手指一颤,一下子回了神。他深深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小半晌,高高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那清脆响亮的一巴掌,仿佛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为之一颤。他闭了闭眼,万分心寒地说:"那个钱柳柳已死,而你,再不配为柳柳。"
一瞬间,徐道成像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来人,即刻起将钱氏幽禁起来,等生下孩子再行发落。"
钱姨娘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一瞬间想起了曾经耳鬓厮磨时,他温情地喊她柳柳的样子。她的泪无声地流着,那些日子终究回不去了,而他此刻的脸上,只写满了对她的厌弃,仿佛光是喊着钱氏两个字就足够让他倒胃口了。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擦干净了眼泪,甚至微笑着喊了一声:"道成,小轩窗,正梳妆……"钱姨娘被人拖了下去,却隐隐还有一两声传来"道成……柳柳永远爱你……"
冯夫人听着尴尬,连忙叫人把门给关上了。转眼见徐道成背转着身子,一手撑着椅背,头微微低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堂上安静极了,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出气。过了好一会儿,冯夫人才犹豫着开口喊了一声:"老爷……"
徐道成似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似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慢慢走到徐知茵面前,冷冷地说:"你我父女一场,你却如此心狠手辣,不念亲情,残害手足,早已不配为徐家人。从即刻起从祖谱除名,你我父女从此恩断义绝。天地人伦,念在你乃我所出的面上,我不能取你性命。即刻起送去外省尼姑庵,落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忏悔一生。"说完,他背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徐知茵半分分辩也没了,仿佛就是个死人多了口气,软绵绵地任由人半架着半拖了出去。
徐观岚看着眼前这一切,恍然如梦,原本在她印象中美好温馨的家,却俨然成了一个战场,而她甚至为求自保也不得不拿起战刀上阵战斗,经过殊死搏斗,命悬一线,现在总算硝烟散去,偃旗
息鼓了,可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空落落的,就像战场上留下的幸存者,看着哀鸿遍野,心空洞而忧伤。
但愿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往后平静祥和,不再有这些勾心斗角,腌臜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