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习若云的质问,楚凌越耐心的如同换了个人。
“如果她不犯下连圣上都保不下的罪过,就永远是个隐患。”
还是他平常带着嘲讽的语气,因为已经不用担心被人察觉,他退开两步,抬手捻起习若云有些凌乱了的长发,慢条斯理地捋顺。
他这般温柔耐心,让习若云在不适应的同时,脑中思绪纷乱。
楚凌越这可比他大哥狠多了,栾绣锦好歹还有条活路,但楚凌风根本就没打算娶姚馨月,还打算作壁上观……甚至是推波助澜,打算让她死在淮阳公主手中。
“姚姑娘是无辜的……难道就不能换个法子,来对付淮阳公主吗?”
楚凌越垂眸,“姚馨月那时候便是算准了时机要攀扯上我的,若是我并不作安排,依着她的心愿娶了她;又或者从一开始就顺了皇帝的意思,娶了那个疯婆娘。”
“你只知道心疼她们,我就不无辜了吗?”
说到后半句,楚凌越的语气中,还真带了那么点儿委屈。
习若云咬了咬下唇,楚凌越这话自然是诡辩,毕竟这种女儿家的小算计,怎可和人命相关的大事相提并论。
但她却也没法居高临下地以圣人的姿态来谴责楚凌越的自私,到目前为止,习若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点他主动构陷害人的证据。他不过是作壁上观,偶尔顺水推舟罢了。
讲大道理除了激怒他之外,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你现在若是能同姚姑娘退婚,我就答应嫁给你。”
习若云也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怎么回事,她是想活命,想好好活着,但若是一想到自己的逍遥日子是用无辜之人的鲜血换来的,她就觉着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别想睡安稳了。
反正若是楚凌越之前未出现在禅静庵的话,她兴许已经被族里的人绑回去瓜分了产业,嫁了什么人。
大不了就当自己是被楚凌越抢亲了!
楚凌越偏头,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之后,露出一个很疑惑的表情。
“所以说,你答应嫁给我,就因为可怜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习若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这么回事不假,可直白的说出来,就总觉着哪里不太对。
楚凌越对她好的地方,她是感激的,但这种感激并不能转化为男女之情。她还是从心里恐惧这个对自己莫名执着,又喜怒无常之人。
见习若云不说话,楚凌越垂眸,松开捻在指尖的长发,瞬间失去了禁锢的鬓发在风中微微飘动。
习若云此刻小脸通红,清亮的眸子上蒙了水汽,咬着唇再一次垂首,强行压抑着颤抖。她一只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在身后攥成拳,等待一个答案。
楚凌越抬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习若云的手上。
隔着一只手的距离,已经感受不到她鲜活的心跳了。
“我真是很想挖开看看,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根本没有心。毕竟只有金铸泥塑的神像,才会只普度众生,不怜爱自己啊。”
习若云紧蹙着眉头抬眼直视着楚凌越,摇了摇头。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担不起这么重的因果,如果真的有人因我而死,那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心安,倒不如回禅静庵去剃度出家一了百了。”
“你以为我会放了你?”楚凌越松了手,却仍是将习若云圈在自己和她身后的树干之间。
“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嫁给我,所以你的意愿不重要。而且你也别以为出家或者寻死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我不同意,你就做不到,毕竟……用别人来威胁你,实在太容易了。”
“那我也只能求楚二爷高抬贵手,放小女子多活几年了。我人微言轻命也薄,不顺心的事多了身子就先扛不住。不过二爷想必是不在乎的,反正女人么,玩个几年也腻了,到时我死的无声无息,你也正好换个新的。”
楚凌越可以用别人来威胁她,她也可以如法炮制,用自己来威胁楚凌越。
她觉着自己有那么点无耻,但此刻也别无他法。
楚凌越不说话,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两个人都略显急促的呼吸之外,只余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楚凌越松了手,用手背接住习若云自颊边滑落的泪珠,“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你为何就不能待我也慈悲一点呢?”
习若云不语,怎么叫慈悲么,因为感动和怜悯,明明没有动心也嫁给他?
“我总不能因为可怜和慈悲嫁人,那不一样……”
大家闺秀不该说这样的话,但习若云活了两辈子,最知道如果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你得给我时间,我才有可能心悦于你。”
楚凌越眯起眸子,似乎想从习若云的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最终一无所获。
“好,我就信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习若云如蒙大赦,身子都要软了。而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楚凌越却吻了上来。
微凉的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刚一触碰便离开了,仿若是在触碰最珍贵也最易碎的宝物。
随后,楚凌越转身便走,脚步飞快。
习若云倚在树干上,只觉恍若隔世。
半晌之后,她确定自己面上已然瞧不出泪痕来,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襟,回了宴会厅。
进了门,便如同从被流放出了边境的清冷之地重回人间一般,目所能及都是觥筹交错的热闹与气派,谈笑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