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一辆马车缓缓驶离绥安侯府。
宋吟晚一上马车就偷偷打了个呵欠,眼神迷离。她昨儿睡得晚,早上起不来,抱着枕头不撒手,然后……连人带枕头都在马车上。
“再睡会儿。”封鹤廷的声音传来。
宋吟晚迷瞪着,看到他把软枕垫在腿上拍了拍示意,立马就躺靠了过去。身子被人轻轻圈住,哪怕马车偶然颠簸,也握得牢牢的,叫人觉得踏实安心极。
这样眯了会儿,时间不长,却是舒快蓄了精神。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想到昨夜里让眠春准备的,果然在矮几上看到了黄杨木描了红漆海棠花的食盒。
高有三层且分量不小。
“还是夫人准备充分。”
宋吟晚听出那话里的揶揄,懒着声儿回怼:“民以食为天。且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去多久呢?”实则前半宿没睡尽是想的这出。
偏他扔下话就睡,有故意吊人胃口之嫌。
而自己就是那上钩的。
待夜里吩咐过眠春备第二天的吃食后,宋吟晚无端对此行有了些许期待。上次提的荷园,还有城郊的邯山‘游宴’……
封鹤廷嘴角噙笑,隐匿了一丝不怀好意。
“先用朝食。”他道。
揭开食盒盖子,食物热腾迅猛的香气飘溢而出。
顶上一层是个大盘子,围了一圈扇形的十个八个木头墩子,中间一个小圆墩儿,每个扇形的墩儿里摆上了切成细丝的熟菜。五花三层的烤肉,酱肘子,摊好的鸡蛋作长条,韭黄肉丝,豆芽菜等甚是丰盛。
下面两层则是梨糕,酥油饼,菱角一类的小食。
宋吟晚取两张薄饼摊在手心做底,从苏盘里每样拣取一小箸,蘸上浓酱与小葱碎一并小心卷上,卷成的一个先递给了封鹤廷。
“四叔尝尝。”她小心捧着,生怕馅儿足了掉出来。礼尚往来。
封鹤廷却一口衔住,将此举动变成喂食,姿态顿时亲昵不可同语。所幸薄卷三两口就吃完,末了舌尖却不经意扫过了她指尖。微凉的手指和那温热激起的颤栗,令宋吟晚倏地抽回了手。
自个卷,自个吃。
一气就是四五个。
“晚晚……”
“我吃饱了,四叔慢用!”
“我手麻了。”封鹤廷垂着手,神情无辜,“只能劳烦夫人了。”
“……”
宋吟晚看了看他胳膊,摸不准真假,抿了下唇角,认命地侍候大爷用食。封鹤廷倒没了逾矩行为,只是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完全像在就着她下饭。
好不容易喂饱了人,宋吟晚侧头瞥见外面的景,略略蹙眉,“我们这是去哪儿?”
“进宫。”
宋吟晚面色陡转,凝向了他。
“怕昨晚说了,你就更睡不着了。”封鹤廷最终没绷住,嘴角肆意扬起。分明是从头到尾算计好的。
“……”
“晚晚若想与我出游,等我下回沐休可好?”男人凑近,目光灼灼。
宋吟晚想也没想便拿手里的枕头捶了过去,“谁想跟你一块出游了!”说完还不解气地捡回来,攥住一通怒砸。
封鹤廷抬胳膊挡了挡,女子的颜映在笑眸里,是那样鲜活灵动富有生气。
——
入宫是太后的召见。
封鹤廷牵着宋吟晚走到了承乾宫前,再往前就是太后的慈安宫。
引路的太监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掩嘴轻咳了两声提醒道:“侯爷,侯夫人,太后娘娘已等着呢。”
封鹤廷松开手,将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太后念你,却是知道你前阵子病情凶险,一直记挂,且陪着多留会儿。”
宋吟晚颔首,显露乖顺。
“莫贪凉的吃。”
“……省得了!”宋吟晚瞥见公公抖着肩笑,暗里推搡了他一把,离了半步。
封鹤廷稍稍敛了笑意,最后才正经道:“若是不舒服,让人传唤我一声。”
“侯爷就且放心把侯夫人交给奴婢,侯夫人若有什么不适,宫里有太医在,保管平平安安的!”那公公笑叹道。
“夫人性子迷糊,药便放在我这,太医可能快准用药?”
“这……”公公被他陡然一转脸的冷厉给骇一跳,面露尴尬。
宋吟晚轻轻拽了他的衣角,“侯爷且快去罢,莫让陛下久等了。”旋即请公公带路,亦作替人解围。
直到走出一段,一直绷着走路的公公方一顿一喘气儿,呐呐言:“侯爷这些年愈发的……”后似意识到旁边的是什么人,戛然而止。
宋吟晚故作娇哼,“腻人。在外也不晓得收敛些,怪让人难为情的。”将‘宋吟晚’的娇蛮无脑演绎得淋漓尽致。
公公顿时打了个寒噤,垂头不言老老实实在前面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