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后面的宋吟晚亦是暗暗抚了胳膊竖起的寒毛,忽而也就庆幸起原身与四叔接触不多,要不然她不得穿帮个百来回!
还有她的病早好了,哪有用药一说,四叔却说得煞有其事。难道——是暗示?!
“侯夫人仔细台阶。”
尖细的嗓儿令宋吟晚从惊疑思绪中醒过了神,这才发现慈安宫近在眼前。
该来的总要来。
宋吟晚踩在铺地的黝黑玉石上,一眼就瞧见了东首正座上的太后。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深紫锦衣雍容华贵,金簪凤冠下的鬓发已是全白,这会儿正逗着横木上的鹦哥。
“谷子吃的不少,话倒是一句没学会,莫不是宝安那丫头诓哀家?”
“哪能呢,宝安公主最有孝心了,这鹦哥是西番来的,颇是费了周折。许是,听不懂咱们的话?”旁边陪着的嬷嬷纳罕道。
宋吟晚已经走到了近前,低眉顺眼规矩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小没良心的,小没良心的,晚晚是个小没良心的。”鹦哥突然扑腾起翅膀,一阵哇啦叫。
宋吟晚:“……”
太后与嬷嬷对视一眼,俱是笑欢了。
“看来不是不说,是看准了人才说。不枉哀家那几碗谷子,可算是怼得好。”太后一面并了食指揉着眼角,像是给笑狠了,“民间有句俗话,是说这儿郎娶妻后有了媳妇忘了娘,到晚晚这是倒过来。”
“小没良心的,心里怕是连一点哀家的位置都没咯,瞧瞧生疏的。”
“老祖宗。”宋吟晚‘知错就改’,“当初可是您和阿娘总叨念着不从礼教,怕将来叫婆家笑话。如今才拣着学,您就这样打趣我。”
毕竟原身的记忆还在,宋吟晚拈态不费功夫,七分娇憨,三分娴静。
太后瞧,便是瞧出来有几分不同,却又说不上哪儿。“过来,让哀家瞧瞧。去了绥安侯府,怎老是病了呢?”
宋吟晚依言上前,故作沉吟:“许是水土不服?”
“瞎说。”太后嗔道,可也想到了绥安侯的‘凶名’,“是虚了不少,性子都变得沉稳多了。”
“将养将养就好了。到时候还能陪您投壶捶丸呢!”
“哀家这把老骨头还哪经得起那折腾,刚还夸你沉稳,就露了本性。想玩乐,找绥安侯去。”
“那就是个闷墩子,还整日忙得不见人影。”
太后眉心微动,拉过了手细细询问:“哀家且问你,绥安侯待你可好?你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绝不容许有哪个苛待委屈了你!”
“撇去忙的,侯爷他待我是极好的。”宋吟晚连忙道,“比老祖宗还疼我。”
话音落,便见太后嘴角揶揄的笑意。
“老祖宗……”宋吟晚羞红脸儿软软唤了声,哪里像已做人妇的,分明还是承恩膝下的小娇气包。
“我算是瞧出来了,老祖宗哪是想我,明明是嫌闷了拿我逗趣呢。”
太后脸上又添了几道笑纹,“他待你好才是好。”
宋吟晚不知该如何接,索性捏了娇性儿朝宫女说要了把米,转去逗弄起了鹦哥。说不紧张必定是假。
“冯嬷嬷,去把哀家预下的礼儿拿过来。”
随侍太后身边的嬷嬷去去就来,掌心托了只雕红漆并蒂莲花的小匣子,打开盖儿,红绒布的底儿上一对羊脂白玉的鸳鸯玉佩。
交颈双宿,精致美好。
太后取了其中一块,作势要亲手替她系上。“这鸳鸯佩哀家放得久了,便晓得你定会喜欢。”
宋吟晚依从微垂。
水葱似地手指柔软轻盈撩起了乌丝,露出半截修颈,明明是极简单的动作,叫她慢悠悠地做来,并无半分刻意拈态,却艳绝入骨。
颈侧一点暗红印记若隐若现间,旖旎乍现。
待佩好,太后捉了她手放下,仔细端看。玉佩红绳,衬得那锁骨细致柔腻,美不胜收。
从前的宋吟晚美则美矣,却流于媚俗,易生轻视。而今这般宛若开窍般,娇娇软软,媚到了极致。
这病,倒是病得好极。
只是瞧着瞧着,竟生了恍惚。仿佛是荣安跪在跟前,那样温顺柔软的人儿,道是一切全凭她做主,最后一根白绫丧命……太后猛地惊醒过来,眉宇间尽生冷意。
“老祖宗?”宋吟晚只觉那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攥紧。
太后松了手,敛尽异样,“说起来,哀家前些时候身子也不爽利,皇后向哀家举荐了一人,擅长针灸,手法甚巧。”
招上来一宫人,“就是周司侍,且让她随你回府,好好调理。你且年轻,日子还长,当下更紧要。”
来人恭恭敬敬向宋吟晚行礼。靛青色宫服,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只簪一枚梅花形银簪,朴素却又齐整,眼瞧着是个规矩本分的。
宋吟晚打量片刻,垂眸应‘好’之时掩去了一丝精光。
太后的宠和祖母对她是一样的,秦王是太后长子,长乐郡主是嫡亲的孙女,到了‘宋吟晚’这辈宠之更甚。
只是,宠和算并不作冲突。
太后不单单是‘宋吟晚’的皇曾祖母,她还是元亓朝的太后,周家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