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正拼命掰着扼住咽喉的那只手,不住挣扎拍打,一张脸涨成了猪血色,双脚离地的窒息感随之而来,此刻正对着裴徵阴鸷的眼,“救呃……救……”
女子失控的尖叫声骤然划破,舞姬们看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王员外纷纷吓得争抢着夺门而逃。
裴徵淡漠地扫去了一眼,洞开的门外舞姬们跌跌撞撞向楼下,在她们身后一道墨色身影如影随形。
他慢里斯条地松了手。
堂堂八尺的男人软成一滩泥似的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莫、莫不是叫我说中了,小杂种,狗东西,敢动你爷爷!我定让你们给我,咳咳,我陪葬!我儿的官怎么来的,怎么进去的,而今你们倒想撇得一干二净了!我告诉你们,休想!”
“来人,来人……”
那扇门却在他的呼喝声中从外面被关上了。
王秉正陡然撞上裴徵冰冷如看死物的眼神,张了张嘴,血色倏然褪尽。“你,你想干什么?”这时才隐约觉得自己错估了什么。
“活着不好吗,为何非要逼我造杀孽呢。”一声似悯非悯的低叹溃散风中,王秉正尚未反应过来,便已人首分离。
一颗脑袋骨碌碌打了个转滚到了圆桌下。
双眼瞪突像是要掉出来似的直直盯着裴徵。
裴徵用白布拭着半臂长的短刀,刀鞘上的纹路与上臂露出的刺青如出一辙。视线微垂,便同舞姬姣姣惊恐的眼对视上。
身上的纱裙被地上鲜血浸透。
此刻正表情惊恐且绝望地看着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裴徵面露困扰,并未再出手。
墨影悄无声息而入,扫过里面的情形,将舞姬从地上拖起,两手并用擒住她的手将尖锐刀锋送进她腹中。毫不拖泥带水的狠戾。
“公子从前可不曾有怜香惜玉的时候。”墨影正是丫鬟芷兰面无表情道。
裴徵不由认真反思,“用中原的话,是从良了。”杀戮与那人相比,已然无趣。
“……”确定不是弃恶从善?
“收拾干净。”
“是。”
——
七月末,连日阴雨,如在汴京上空蒙上一层阴翳。
铜雀台的舞姬死在丰乐楼的第二日,一名在淮央河畔浆洗的仆妇报案,随后衙役们从河中打捞起一具无头尸体,断口处齐整,脑袋不知去向。
根据衣饰,和胎记判定正是被报失踪的员外郎王秉正。
联系和舞姬尸体同时被发现的一匣银元宝,坊间二人桃色情杀之说愈演愈烈。
而曾和王秉正约见的裴徵受官府传召,简单询问便放了回去。
“一个舞姬如何能将一个成年男人的头砍断?”宋吟晚拧眉。
“是衙役在饭食里发现迷药,许是昏迷后砍下来的,然后抛尸河中。后又怕败露难逃一死,畏罪自杀?”这是坊间传闻最多的说法,且有理有据。
“那裴徵呢?”
“裴老板是同王员外谈租地的事儿,戌时初走的,据伙计说,王员外那会儿正和舞姬饮酒作乐,这才排除了犯案嫌疑。”
“是伙计亲眼所见?”
枕月努力回想,“说是路过窗子投影看到的,还有听到的,哪能真在里头观摩呀。”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别人冒充的。
王秉正的尸体泡在水里太久不能准确估算几时死的,舞姬死是亥时三刻。雅间里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留存完好的一匣银子证明不是见财起意的冲动杀人,外加两名随从的口证,似乎都能证明裴徵出现过只是单纯的巧合。
只有宋吟晚不信这等巧合。
裴徵和王秉正。宋吟晚隐隐有种直觉,有什么被忽略过去了,且至关重要。
还有一处铜雀台。
封鹤廷是在宋吟晚乔装准备前往时来的,穿的是他旧衣裳,束着他的玉冠,一副唇红齿白的文弱书生扮相。
后者见他打量,便大大方方地由着他看。“可要随我一起去铜雀台?赏一赏那名动京城的风花雪月?”
宋吟晚俏生生地背过手,端作风流。
下一瞬就被人搂进怀里,透露了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似的欢喜。
“别闹,好不容易才束好的头发。”宋吟晚抬起胳膊小心护住脑袋。
“我给你束。”封鹤廷在瞧见她穿着的那刻就心头滚烫,嗓音微沉,“你便是风花雪月,何须另赏。”
宋吟晚脸一红,“姜相就像是滑溜手的老泥鳅,裴徵则像是刚涉世的狐狸,许迂回着来可另有所获。”
封鹤廷嘴角的笑意没压住,闷笑了两声,“夫人所言极有道理。”
宋吟晚眼眸微闪。
“不过铜雀台那不必去了。于三娘那边送来消息,死的一共是六个。撇去丰乐楼里的,余下五个都是染了天花不治身亡,尸身焚化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