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窿山以南是一片广袤的平原, 风起后金色林浪层叠起伏, 半山涛辉如金岩铸壁。
平光野比任孤鸣梦里出现过的光秃秃草原漂亮许多。
雨后空气总是弥漫着甘甜的露水味儿, 虽然有一点微微的凉意,却还是十分舒适的,任孤鸣恐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玉空玠只能迁就着他低空御剑,附近几个城镇的居民纷纷投来艳羡目光, 差点把玉空玠烦死。
“一会万一真的逮到了艳鬼, 我必要将他的脸按在地里。”玉空玠阴森森地擦着他那副光板琴, 好像他有一日还能再弹响似的,“要是还叫我碰到谈知臣这个狗东西,我就把他头削下来, 看他养的好狗。”
“万一他俩没什么关系呢,”任孤鸣劝道, “那你岂不是错怪人家了”
“错怪”玉空玠把琴一背:“若是真的没什么关系, 又怎么可能把鬼师的名号刻在镇墓室门上, 避邪”
“这……估计不能避邪吧”任孤鸣犹豫道:“招邪还差不多。”
玉空玠冷笑:“这个狗东西,生下来就是祸害。”
任孤鸣心道他要不是祸害谁来凸显主角大大的高大形象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
临出发的时候,任孤鸣嘱托燕微恒将近二十年的野史详谈都找一份给他, 因他要的东西详度、跨度都不小, 即便燕微恒立刻差遣小弟子去搜寻也没来得及。方晖云一直催一直催,逼得任孤鸣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逼出了山门。
他此次下山,正是去铸周山“辩查旧案”的。
本来与玉空玠说好, 顺路便一同前去,只要罗盘与铸周山的方向差一点二人就分道扬镳,现如今一路走到平光野还没有分开的意思,再加上常温景一路连连递消息说艳鬼最近愈发肆无忌惮,看他路径仿佛是往铸周山而去,更让玉空玠加快了脚程。
“回师门光宗耀祖”玉空玠嘲讽。
常温景一路只能根据一些残留的痕迹来追踪,有了消息就及时通传。说实话对于艳鬼任孤鸣印象都快模糊了——谁能把十六年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连带着那个喉咙含血的、卑微到无声无息说“我活该的”漂亮伶人,面孔都不太分明了
。
这一路上任孤鸣就在想,艳鬼拖着残破的身躯从黑水弥漫的坟茔里爬出来,究竟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追忆甘心为怅的青年和对身后事无知无觉的那个人呢
现在没时间给他感伤春秋,再说隔了十六年的春秋感伤得有点没意思,仿佛在咽隔夜饭。
按照艳鬼的路线,二人特意往前提了一点,住进了一个靠山的小村里,玉空玠外貌看起来就十分的“不好惹”,任孤鸣也没敢让他去和山民交涉,亲自出面在村子里租了一间破败茅草房。
艳鬼的手段十分简单,若有独自夜行的女子便画出一幅俊朗皮相去哄骗说自己是当地猎户,此时夜黑风高女子也不敢贸然与之接触,故而先做君子样将之好生送回家中,待第二日守株待兔将之拐走吸干精血弃尸原地再向铸周山方向行进。
他二人已经警示过山民,因此谁来做这个引诱艳鬼的饵便成了重中之重。
玉空玠推脱道:“我长相凶,恐怕艳鬼不太能上钩,不如你来做这个饵,他要是真的欲行不轨我还能相助一二。”
任孤鸣立刻驳道:“玉公子此言差矣!愚兄年老色衰恐怕无法担此大任,贤弟生得如此美貌必定将那艳鬼迷得死去活来自愿渡化!”
玉空玠连连摆手:“不可——太不可了,我这凶神恶煞画像能镇宅,要是把这艳鬼吓得当场遁走三千里岂不是前功尽弃”他补充道:“况且你看我比你要高出这许多,哪有身材如此魁梧的姑娘”
二人正在你推我辞,小草屋的门突然被扣响了,拘谨的少年音道:“师父”
玉空玠双眼一亮,居然露出了一个十分罕见的惊喜神色,亲切热络地扑过去要开门:“温景——”
任孤鸣一把扯住他捂住他的嘴,把他接下来顺顺溜溜就要说出来的话给堵了回去:“进!”
常温景一推门,正好看见寒川君死命按着他师父,神色僵硬地和他打招呼:“温景你怎么来了”
他少有地失礼问道:“您二位这是”
任孤鸣狠狠掐了俩把玉空玠,示意他“闭嘴”、“别乱说”,这才慢慢松开他:“我刚刚与你师父商议了一下,今晚我去假意吸引艳鬼,你二人助我一臂之力。”
常温景毫不知道他刚刚在被卖的边缘走了一圈,还以为寒川君是自愿的,顿时面露钦佩之色:“寒川君您真是……”</p>
任孤鸣心里绝望:“我须得用点易形的符篆盖一盖本来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