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那不就是步小贤侄吗
任孤鸣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再仔细一打量, 的确发现步宁远的面容同步夜白有那么一点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我可能被人发现了。”
任孤鸣大感疑惑:“你不是拿的我的腰牌么,怎么能叫别人发现”
步夜白与他并肩往前走, 边走边道:“并不是在穹窿山, 我回家时发现平云君在与我爹谈话, 两个人谈的好像是很机要的事情, 十分警觉,见是我我爹才放了我走。”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平云君往外看了我一眼, 他那个眼神我无法形容。”
任孤鸣道:“那估计是每次见我未写完课业的表情。”
步夜白咂摸了两下摇头:“可能吧。”又道:“此事我只和你说,勿让第三人知晓。”
任孤鸣一口应下, 又道:“那你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吗”
步夜白迟疑道:“我并未听真切, 只知道好像是个容器,平云君提到能装纳,兴许是个法器”
任孤鸣折扇敲了敲掌心,“这样的法器穹窿山有很多,你们步家也应该有很多, 怎么值得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见不得人似的谈论。”
“那兴许这个法器来路特别也说不定……”
“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这晃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薛金唤的声音,步夜白回头一看——正巧在瓢泼夜色下 , 薛金唤眉目显得清晰鲜活, 而步夜白则隐藏在竹影里,神色不明。
“哦,在说你。”步夜白毫无愧疚感地开口道。
“说我”薛金唤挠了挠头。
“说你勤奋又有天分。”任孤鸣出言肯定道:“你看这么晚了你还出来练枪, 怪不得受老门主器重。”
薛金唤手上夹着的正是赤乌,听得两人一唱一和顿时觉得十分受用:“哈,过奖过奖……”
任孤鸣见薛金唤眼神老往步夜白那边飘,立刻了然:“那阿诚你送夜白回去,我得去看看岗哨站的怎么样了。”
薛金唤向他丢出一个感动的眼神,自然而然往步夜白那边靠了靠,步夜白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任孤鸣和他们背道而驰,往更深的山路走去了。
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夜里山上的冷风——风也是有气味的,夜里的风因为少沾染人气而显得格外清透。最里面是一湾泉水,一般人也不会往里走。任孤鸣看了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蹲在最高的石头上,他缩得有点萎靡,一副神游天外呆愣愣的样子。
任孤鸣生怕他这样掉下去淹出个好歹,便稍微收敛了点脚步声往石头那边摸过去,临近了却觉得不太对……看这衣饰和体态,这不是他师父平云君吗
平云君虽然脾气显得十分随和,火爆得有点顽劣了,但本质上还是那位享誉三千派、跺一跺脚玄门也要震三震的平云君。就算任孤鸣见过他喝酒喝到荒唐的模样,也与如今精神上有着天壤之别——他一直是很振奋的,有点轻狂的意思在骨子里,而如今蜷缩在穹窿山一角,却显得十分的萎靡疲惫,整个人神态上突然老了十来岁。
好像一直顶着他的那根骨头被人抽掉了。
任孤鸣缓慢伸手准备按住他,防止他吓一跳真扑腾进水里去,结果手还没挨上他衣袖,却被平云君闪电般出手一扭,整根手臂反着别了过去,任孤鸣情急之下大喊:“疼疼疼!!”
平云君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把手甩开,目光重新聚拢,叹气道:“阿鸣啊。”
任孤鸣跨过去,乖巧地蹲在平云君身边问:“师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平云君没回答他,反而望着水面出神。从前任孤鸣上高中时稀里糊涂背课文,课文里说岳阳楼“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原来水面不止在阳光下如此瑰丽,在月色笼罩下水面也会显示出一种灿烂的、宁静的美感。
“当时挑弟子的时候,师兄其实更欣赏另外的那个孩子。”平云君开口,“可是我一眼就挑中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看起来根骨清奇……我不知道。”任孤鸣发觉这不是玩笑的好时机,平云君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发问。
“因为你看起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虽然总是在笑的,可是你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漠感。”平云君回忆道:“好像比哪个孩子都乖巧,可是你的眼神中分明一点真挚都没有。”
任孤鸣哑然,他明白平云君的意思,可他本来就是个游荡的老鬼,莫名其妙突然成了声名显赫的“任鹤”,外貌可以改变,神态却不能伪装。孩子的外貌却有着复杂身份的青年心理,他在热热闹闹的孩子吵嚷声中冷眼旁观这些仙人,一点也不殷勤。
因为他知道很久之后他也会成为这样的仙人,而且是其中翘楚。
“你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懂事,虽然我不希望你这样。”平云君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变得炽热灼灼,仿佛抓到了海上最后一棵浮木:“但是现在我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他还不算苍老的、微微起了一点鸡皱的手按住任孤鸣的心口,熟悉的温度顺着那只手一直流淌到他心底——那里是慈悲莲烙印的地方,承载着一份重不可逾的责任:“任鹤,你准备好了吗”
任孤鸣微微战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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