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云君着急火燎、心惊肉跳地推开寝殿门, 顿时觉得无从下手。
他的得意弟子滚得满身鸟毛,正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地和鸟妖纠缠在一起, 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气势。
而那个面嫩的老妖怪被揪得须发皆张,跟被天雷劈了似的,不过看他手指缝里的丝绦,显然也没吃什么亏。
两个人外貌看起来都是少年,打得像两团小狮子,一抬头见到平云君脸色莫测地杵在门口,顿时齐声开口:
“师父,他打徒儿脸!”
“门主,他薅我的毛!”
两人各自觉得自己委屈,当下又一言不合拧在了一起, 活像两团麻花布。
平云君木着脸:“……震撼我师门。”
这俩倒霉孩子当着平云君的面也能撕起来,并且打的锣鼓喧天声势浩大。眼见着有弟子好奇地往这边瞅, 平云君终于忍无可忍。
“放肆!荒谬!有辱斯文!”
半柱香后一人一鸟“重整斯文”,垂头丧气坐在面对面两张椅子上, 都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平云君那厚重雅致的寝殿仿佛遭了猪拱,满地破烂。平云君越看越来气, 虽然这事他也心虚,但还是重重一撂茶碗,仿佛气出了个好歹似的怒道:“任孤鸣, 你先说!”
任孤鸣立刻低眉顺眼小心谨慎地恶人先告状:“弟子听见有人声,便十分好奇,而且近来祸患频起, 弟子担心是妖邪作祟,进来一看此鸟十分可疑。师父爱惜此鸟,若此鸟有个三长两短师父岂非难过弟子便想着先行检查一番,谁知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弟子受了惊吓……”
黑鸟听得差点没被这伶牙俐齿的大恶人给气的当场掉毛,听他说“受到惊吓”,悲愤含冤地打断道:“受了惊吓我看你分明是乐在其中!你差点扯了我的膀子去炖鸡翅!究竟是谁十分可疑,你往我身上糊了那么厚一打符,根本是想趁机灭口!”
任孤鸣诚恳抬眼道:“弟子所为皆是为了宗门!此妖若为祸患,必当贻害无穷!”
黑鸟忍无可忍:“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小时候谁陪你玩,谁看着你吃饭!多少次出门历练谁给你通风报信搬救兵救你不如救块火腿肠!”
眼见俩人又要掐起来,平云君赶快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这口气悠悠转转,含着万分的无奈和愧疚,又恰到好处地杂糅了一些自责:“阿鸣,是为师不好……他这种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为师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
任孤鸣心里点了点头,嗯,这老鬼除了夸张的表演之外的确说了句实话。
从小莲湾那一天开始,平云君似乎就给自己建筑了一层无形的隔膜,看不见却摸得到,仿佛要对抗什么东西,也仿佛要把自己干干净净地和别人隔开,籍此不连累旁人。
任孤鸣一时无话可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正式认识一下吧。”平云君太知道他这个徒弟是什么狗德行,一抬腿是要放屁还是尥蹶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刚刚有点撅着的嘴又抿了起来,这就代表任大少爷“勉强能够接受”。
少年接到平云君的眼神,不高兴地抿了抿嘴,显然还是记得一脑袋毛的仇。不过他虽然长得很少年,其实内里也是个老鬼——还是亲眼看着任孤鸣长大、吵吵着娃儿今天又长高了的那种老鬼,他非常给台阶下:“我既然是妖类,名姓都是随便起的,本体是黑足鸟,便自名乌文枫。既然你都知道了,叫一声前辈不过分吧”
乌文枫
任孤鸣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实在没想起来哪里听起过这个名字。既不是剧本里的既定人物,也不是熟人,只能归结于有熟悉的人和他名字相似。这只鸟的确照顾他许多,不开玩笑地讲的确称得上一声前辈,任孤鸣行了个礼,正儿八经地叫了:“前辈。”
乌文枫震惊了。他没想到任孤鸣竟然真的一丝不苟地应了这句话,顿时有点结巴:“那,那你以后还敢拔前辈的毛吗”
任孤鸣诚挚微笑:“敢。”
乌文枫气得差点噎过去。
平云君像个老妈子似的又开始唠唠叨叨,讲乌文枫这些年做了什么丰功伟绩,无非是担心任孤鸣痛下杀手,任孤鸣压根也没想干啥,他一低头看见乌文枫手上的那枚指环就想起袖子里揣的盒子,突然有点猴子献宝的焦灼感。
龙吐金目前看来应该实打实就是一颗功能型宝石,于谈知臣来说可谓是对症下药,那么对于乌文枫来说呢
压制妖气
任孤鸣百思不得其解,目光一会困惑一会迷茫,一会了然一会惊厄,落在另外两位心虚的眼里就好像他密谋真要把乌文枫翅膀扯下来烤了吃。
乌文枫打了个哆嗦,真心实意地准备送驾——再迟一会他担心他的翅膀真没了。任孤鸣心思早就随着慵懒的夜色和温暖得略带几分缱绻的风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乌文枫这张地图他解锁了,就惰性使然放在了一边。</p>
<strong></strong>反正有平云君在,这只黑鸟又比他知道的多得多,倒不如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