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锦也听闻了邻镇黄员外的事情, 借着与信伯闲聊种树的事情,也打听了一波消息, 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碰到了江糖和冯大勇聊了一些县里的事儿,尤其从江糖口中听说了京城风波的余波,心咯噔一下好似被一块石子砸中了一般。等到许迎来请他,他也没装腔作势地推让说不去, 而是细细问了白喜婆等人的情况, 还有许家寨的打算。
到了许仲家,他听了许蒙的担忧, 捋着胡须, 笑眯眯地望着许蒙。大有一副孺子可教的得意劲儿。
许仲等人说完知道的情况,一脸诚恳地问文仲锦道:“此事如何是好”
文仲锦没思忖太久,他的话音落后停顿片刻便道:“此事当务之急,正如阿蒙所言, 先自己稳住, 不能自乱阵脚。如今尚未到狭路相逢之际,你们倒也不必太过忧心。忧着远虑, 却也得顾着当下。”
许仲等人忙点头附和道:“先生所言甚是。”
文仲锦忙摆手道:“解决的方法,我有。但是这里面有个至关重要,事关生死的问题。”
许家诸人都看向文仲锦, 问道:“什么问题,这么厉害都扯到生死上去了。”
文仲锦扫视了诸多人一番,温声道:“在坐的各位除了阿蒙之外,都是经历过乱世的。很多时候, 太平不是肉看看到的太平。下面的水很深。你今日做出这样的选择,日后可能会后悔。”
许仲等人立时明白过来了。
几个老头一脸愕然地道:“先生的意思是”
几个老者交换过眼神后,彼此之间,心里十分了然。
文仲锦的意思很明显,朝廷和许家寨一样脆弱,根基不牢靠。
许仲道:“项家,就是县城的项家说,说我们找了个好靠山呢。怎么还会乱吗”
文仲锦却扯了一抹苦笑,对他们道:“找了一个好靠山,除了得依靠,也可能是投诚的时候要价可以要得更高。多少叛国贼,都是小民得小利,高官得厚禄。”
莫说许仲等人,便是许蒙也是吓住了。
他感觉喉头发干,看着文仲锦道:“先生,这,怎么会这样官家明明是个好官家啊。”
文仲锦微闭了下双眸,低声对众人道:“官家开科取仕,还放宽了取仕范围,于谁最不利”
自然是世家大族了。
当下世家大族掌握着官员的调动和任用,想不鸟赵擎就可以不鸟赵擎,三请四请出来干了两天活觉得不如意就挂靴了,还能落得个不同流合污的名声。
一旦官家放宽取仕的范围,世家大族的子弟再多,有百姓子弟多吗
被他们议论着的官家赵擎,当下可谓是焦头烂额,各色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都在告诉他——
他,赵擎是个狂徒。
他,赵擎就是一代而衰的国君。
唯一能做的,那就是安分守己,别折腾了。
许家寨诸人在面对抉择时候,赵擎也面临这抉择。
赵擎揉着太阳穴,苦涩地笑望着赵蔷,眸子泛着泪光,轻声道:“原以为不打仗了,天下就太平了,就安稳。”
赵蔷却一脸冷静地看着他道:“虽说于礼不合,此事我们也当与天地争一争。”
赵擎却抓住赵蔷的手,泪溢出眼眶,糊住了眼睛道:“阿姊,我不后悔我下的每一道政令,做的每一个决定。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陪上了你一生,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天爷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蔷下巴微抬,逼回了眼泪,俯视着赵擎道:“阿姊不会看着你倒下去。”
“可是……”赵擎想都朝臣出的主意,呵笑着,冷讽着,最终松开赵蔷的手,淡声道,“我不能同意。”
朝臣综合各方意见,出的主意是赵蔷和离,重入赵氏皇族官牒,而赵擎暂时退位,由赵蔷登基临朝,以希冀借此渡过灾殃。
一旦这样做了,无论结局如何,赵蔷都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当然最坏的结局,他们姐弟二人如此做了,灾祸依然会到来。史书上,他二人的名声必然十分恶臭。
赵擎摇头拒绝了,冷眼转成笑眸,看着赵蔷道:“阿姊,你还记得小时候有次我摔倒了耍赖不站起来,要你抱,你说的话吗”
赵蔷不记得了。
许多年了。
时光如水,流去就不见了。
岁月如水,往事一碰就只有余波了。
她不记得了,便摇摇了头。
赵擎却记得,冲她笑道:“我记得就成。你说,你现在是个小男子汉了,跌倒了要自己站起来,拍一拍往前走就是了。哭,最没出息了。”
哭,最没出息了。
所以赵蔷从来都不哭。哪怕哭,也会背着人,不让人知晓。
赵蔷听得赵擎这话,却忍不住落泪。
她笑着,透过泪珠的折射看着赵擎的脸,也看透了他的心。
他想说他现在长大了,是个大男人了,就该顶天立地。</p>
赵蔷拍拍他的手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小阿弟也有出息,好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