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来,他勾了勾唇,见原先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曹植吃瘪,脸色涨红,心中暗乐。
曹植皱眉:“还请将军慎言,将军是一军主将,怎可粗俗言事”
司马懿眯了眯眼,接口说道:“将军之言粗中有理。”
“一军主将当以身作则,”曹植反驳道:“粗鄙之流如何有德行能统帅众多将士”
荀攸见氛围有些僵,打圆场道:“刚才我们谈到侯选、程银、李堪、马玩、成宜之部众,我倒是有些法子能够解决他们。”
“荀大人请说。”
“侯选、程银、李堪等人都是散将,未曾效忠任何人,他们迟迟不愿归顺,又不似张鲁坐拥一方,偏安一隅,必有所图,”荀攸说道:“有所图谋,就有弱点,金银财务,权势地位都有可能。他们聚在一起,为的是抵抗将军的威势,可互相之间的利益冲突也必然存在。将军或可招安其中一两人,给予其好处,其他人必定有所疑虑,心存不满,再借此为突破口分化瓦解他们的联合,又可故意卖出破绽让他们与外敌联系,引蛇出洞,到时候招安服从你的,杀死背叛你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样怕是会费上一段时间,”张春华竖起耳朵听戏忠鬼魂与陈宫鬼魂商议其中的利弊,对荀攸说道。
“主公他们辗转蜀道,绕远路而行,行军速度缓慢,又恰逢雨季,道路泥泞,或许会比预测的还要慢一些,将军仍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荀攸是带兵在外的谋士奇才,他与荀彧的运筹帷幄不同,是奔袭千里之外因地置意改换战术的攻伐之才。
郭嘉重病的那段时间,荀攸担任曹操帐下谋主,他看透了曹营中暗潮汹涌的一切,却假装不知道,南下时默默缩低自己存在感,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曹操承认自己犯了骄傲自大的错误,这才站出来为曹操继续献计。
此次曹操将荀攸丢来了张华这边,可谓是下了血本了,定要拿下凉州才罢休。
而荀攸在来的一路上思索了许多,他能明白主公派来曹丕,却不能理解他派曹植来做什么,在继承人不明了的情况下,将两位同样优秀的嫡子放在一起,是生怕他们不打起来吗
荀攸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曹丕,心中对曹丕的沉稳大气暗暗赞许,再一瞧曹植,直叹少年人年少气盛。
曹植说出的计策并无不对,但到底考虑不周,再加上文人天生的傲气,对车骑将军的随口之言可不就不满上了。
思及张华的个性,荀攸暗暗伤脑筋。
他真的耿直吗
荀攸怀疑,郭奉孝带出来的弟子,从来都不可能是蠢蛋。
荀攸刚一转头,张春华就向曹丕龇牙一笑,挤眉弄眼。
一旁的戏忠鬼魂笑呵呵说道:“主公将两位公子派给秋实,是相信秋实,也是为了历练他们呀!将军可以放心使唤他们,日后待他们成长起来,反而会感激你的教导之恩。”
曹昂鬼魂饶有兴致说道:“子建以前太小了,我不了解他,倒是子桓,他自小骑射就极好,我还亲自教导过他,那时候他就坐在我怀里,又白又软,还有奶香味。这才多久啊,子桓都长这么高大了。”
荀攸见张春华的表情,假装没看见地挪开了视线:“……”
他倒是忘了,张华与二公子关系好。
张春华正色道:“荀大人说的有理,就听荀大人的计策,分化侯选、程银等人。诸位觉得派谁去好呢”
“下臣了解他们之间的情况,愿自荐请往,”钟繇上前一步说道。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张春华将曹丕与曹植单独唤来,以大将军的口吻说道:“两位公子是主公派来历练的,因此我奉劝两位,在没有了解情况前不要擅自插手司隶军务。我的兵将粗野,万一不小心伤着你们可就不好了。”
曹丕听他语气严重,想起他刚才趁着曹植转向别处时朝他挤眉弄眼,哪里不知道这话是说给曹植听的。不过言语间还真是极不客气,没看子建,都皱眉不悦了么。
曹丕谦和礼让,配合说道:“我现在并非是曹家的二公子,而是将军手下做事的下臣,临出发前父亲嘱咐丕,出征在外当遵守将军军中军纪,丕能力有限,还请将军多多提点。”
曹植不发一言,他不明白,车骑将军不过是个岁数比二兄还小的将领,因有父亲的信任才能拥有如今地位,他对他们两个嫌弃,是不服父亲的命令,二兄又为何要以礼相待呢
回去以后,曹植私底下问起曹丕此事,曹丕沉默片刻,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曹植文人的臭脾性惹了张华不悦想给他穿小鞋吧
曹丕随口扯了个理由说道:“正是因为父亲信任张华,认为此战必胜,让他带我们历练,这是白得的功勋,所以我们才更该谦虚以待。”
曹植难以理解:“西凉铁骑强悍,父亲多次说了不可与之硬拼,二兄又是如何得知此战必胜的呢”
曹丕视线飘忽,不自在地说道:“或许是因为他是张华吧!”
那是少年时就以一千骑兵,用兵奇策,在无谋士指导下活跃两月,陆续攻灭乌桓据点,总计杀灭乌桓五万兵力的张华啊!
曹植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二兄,他直摇头,直叹疯了,大家都被张华给蒙蔽了。
回去以后,他作了一首猎狗赋,嘲讽猎狗因咬死本就濒死的野狼而觉得自己很厉害,跑去猛虎面前嚎叫,而猎户则深信自己的狗能咬死猛虎,却不知道这狗同样能咬死猎户自己。
张春华可没认出来曹植就是当初那个爬树的小圆球,她就是见曹植伶牙俐齿的,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眼就想起了曾经气得她够呛的孔融,心下不喜,于是就正大光明地给他穿了一双小鞋。
散会以后,司马懿落在最后,待其他人纷纷离去,他与张春华来到了太守府景台楼阁的后院。
“秋实为何要多次与子桓眨眼”司马懿酸溜溜地问道。
“我这不是两年没见他,怪想念的么,”张春华随口说道。
司马懿脚步一停,脸色怪怪的:“你想他做什么。”
“我还想文谦呢!”张春华大咧咧说道。
鬼魂们飘荡在太守府后院,注意到这头动向,吕布指着司马懿哈哈大笑:“春华,看你男人的脸色,可是醋的厉害”
张春华闻言蓦一转头,果真发现司马懿阴沉着脸,还有眼眸中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冷色。
司马懿被她发现,一时有些慌乱。
秋实发现了他另外不好的一面,她会怎么想
却听张春华乐呵呵地捧起他脸问道:“仲达可是醋了”
司马懿抓住她柔软微凉的手指,捏在手心,他低垂下眉眼,直白承认道:“确实醋了,原来秋实不止想我,还想别人。”
“我也想阿父阿娘,还想念夏侯将军和主公呢!”张春华好笑道,低头给了司马懿额头一个么么哒,笑容灿烂:“但是我最想念的还是仲达,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这笑容灿烂阳光,治愈极了,挥散去他心里升起的阴暗,只是现在她带着葫芦,外貌是孔武有力,比他还要高大魁梧的猛汉,这让司马懿心情微妙,捂着自己热乎乎的额头出神。
秋实带着葫芦后,竟高出这么多!
刘表的魂魄没能喝到蔡夫人给他上贡的酒,反而被蔡夫人与小白脸凑在一起腻歪给气得飘回了太守府。
头上一片绿色的刘表刚飘回来,迎面就是一高大威猛的武将亲吻另一位文雅清瘦文士的画面,惊地他拔了自己的胡子,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们你你你个不停。
小老头刘表捶胸顿足,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更可怕的是,魁梧的将军还说自己给那文士生了个儿子!
这让一直以来到处乱飘,至今不知道张春华真实模样的刘表惊地瞪大了眼睛。
张春华带司马懿到了子元的屋内时,柏灵正在陪子元玩耍,她文静柔婉地拿着一卷书,一手抱着子元,对他轻缓念着论语。
子元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脸严肃认真地盯着她胸前的一缕发,时而伸手把玩。
见他们来了,柏灵放下手中的书,抱起子元笑道:“将军。”
她看向司马懿,接着喊道:“司马大人。”
司马懿点头,视线已是落在子元身上,目光灼热。
这娃娃长得可真俏,像极了秋实!
柏灵极有眼色,她心思缜密,也不叫张春华开口,而是主动将子元交给张春华,自己则避嫌退下。
将军既已承诺她做子元的义母,就绝不会食言,柏灵胸有成足,意味深长瞥了一眼司马懿,为他们拉上了房门。
“娘娘……娘……”子元对着柏灵离去的方向眼巴巴唤道,委屈地咬住了自己手指。
张春华掂了掂他,唤回了子元的注意,她将小家伙抱到司马懿面前,对他说道:“子元,他是你阿父。”
司马懿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接小娃娃,初为人父的感觉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张春华指导他怎么抱孩子。
而司马懿,他从小照顾几位弟弟长大,早已是个中熟手,如何会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呢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子元又开始学着“父……父……”地叫唤,却是对着张春华喊。
此时,他已经到了司马懿怀中,小东西也不怕生,只是视线一直盯着张春华,一张嘴口水留下,沾湿了司马懿的衣袖。
司马懿也不嫌弃,反而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满脑子都是我当爹了。
“他是你阿父,我是你娘,”张春华矫正道。
子元搞不清了,又开口唤:“娘娘”
张春华点头,夸赞道:“子元聪明,我是你娘。”
感受到家长的表扬,子元高兴极了,哇哇地对着司马懿叫道:“娘!……娘!”
司马懿乐呵呵地,矫正道:“子元,叫阿父。”
子元懵圈了,瘪了瘪嘴,泪汪汪地不说话了。
司马懿慌了,忙急切转头问道:“秋实,我这样抱他对吗我该怎么哄他啊啊啊,他要哭了!”
司马懿只感觉到手下一瞬间变得热乎乎湿呼呼的,而子元则突然在他怀里咯咯直笑,一点都没要哭的样子。
张春华低头一瞧,惊讶道:“呀!子元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