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师闻言,心中也十分惶恐,为石莽斟茶道:“老夫只会炼丹求仙,不通朝政,还请太尉给指个明路。”
石莽面色也是十分阴沉,此次恐怕是他迄今为止的为官生涯中最大的危机,莫说禁足百日,便是禁足十数日,宣帝也可能就此冷落于他,而他手下的那些拥趸,闻风便会做鸟兽散,根本顶不上什么用。
“天底下只有我石莽是认同陛下心里对长公主的念想的,陛下一日放不下这份情,一日就离不开我石莽。只是成晖这老匹夫太过可恶,只要他活在世上一日,便如我肉中之刺……”
说话间,门外有个小童敲门进入,行礼道:“天师,石奉丹刚从陛下那里回来,陛下说要将您新炼制的那去腐生肌的罗芝升白丹赐给太傅养伤。”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让小童出去后,孙天师面带忧色道,“若我是成太傅,只怕这会儿都以为陛下会赐他去死呢,没想到一顿板子,反而换来一颗补药,唉……老夫难得正经炼炉好药,竟要用来资敌。”
他说着,取来一只玉匣,将丹炉中回好火的一枚白色丹丸放进匣子里,正要唤人进来取药时,石莽忽然挡住他的手。
“太尉,怎么了”
石莽眼里映出炉子里的火焰,跳动着不明的暗芒:“孙天师,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
孙天师一愣,随后喃喃道:“太尉说得对,天子所赐的药,谁敢去查,谁又敢不吃呢……”
……
京畿卫离炀陵百里之遥,好在季沧亭马快,一路连夜加鞭,天亮后,便瞧见了潞洲的城门。
季沧亭路边买了两块饼子,寻人问清楚了京畿卫大营如今定下的操练之地,一边填着肚子一边往大营的方向行去。
“郡主,这潞洲不是石太尉节度之地吗怎么城墙都这般失修了,还不补一补敌军见了这样的城墙,和见了块无主的肥肉有什么两样老彭我原先待的那匪寨都比这严密些。”
“你久在塞外,不晓得中原腹地的治军和边塞有所不同。”季沧亭喝了口刚买的竹筒豆浆,胃里暖和了些许,方继续道,“石莽出身贫贱,没有其他拉拢的同僚的手段,便接纳了一些不上进的贵族子弟在这儿历练,这些人觉得潞洲在腹地之中,必不会受战乱侵害,便一代一代懈怠下来。”
老彭看了一眼城门角里斗骰子的守卫,道:“那照你这说法,铁将军不行啊,以侯爷那要求,这些臭鱼烂虾还都够赔顿粟米饭的。”
“兵可你架不住铁公鸡手上辎重多啊,他有五千架元戎弩,万箭齐发之下,任他兰登苏邪马再快,百步外就得给我趴下。还有他营里那十座攻城床弩,上回看得我那叫个口水直流……”
季沧亭无限神往间,已经踏入潞洲京畿卫的营地,岗哨的人不认得她,老远就把她拦下来。
“将军正在操练士兵,不管二位出身何处,皆不能进入营地打扰,还是请回吧。”
季沧亭哦了一声,指了指军营上飘得高高的风筝:“本将军久在边关,却是不知如今中原腹地,有哪家将军新想出了练兵法门,操练起来要用到放风筝的”
老彭在一边帮腔道:“对,我们刚刚从潞河边走过,还瞧见你们的士卒连甲都不穿,在河畔跑马偷闲会姑娘呢。”
那哨兵怒道:“总之!外人就是不得入军机重地,违者军法处置!还不快离开!”
季沧亭发出一声嗤笑,往身后一伸手,老彭知趣儿地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来递给她。只见她将张弓搭箭,在哨兵拔出武器之前,便一箭流星赶月般射中了天上飘飘荡荡的风筝。
风筝打着旋儿落下来不久,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一队醉醺醺的骑士打马而来。
“何方贼人,胆敢扰了本将军的雅——”头前一人,气势汹汹地提枪杀来,待看见一身赤甲的季沧亭后,雷霆万钧地大叫一声,回马撤退。
区区地方军的马,怎能和袭光比快,季沧亭空鞭一甩,转眼间便追了上去拦在他前面,拿枪尾一横,一脸亲切和善:“见到我跑什么呀我找你有事。”
骁骑将军铁睿一脸苦色,大约是早就听到了风声,知晓季沧亭的来意:“我没钱,也没人,太尉不下令,我哪怕动一兵一卒去边关都是谋反。”
季沧亭将他拉到一边去:“你晓得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还能干什么,就那城门口,我都瞧见三五次百里加急的文书了,今年匈奴的动静可不平凡呢。”铁睿叹道,“不是我不愿意出兵,我父母家小都在京中看石太尉的脸色而活。再说了,你瞅见左边那座门口站着俩侍女的营帐了吗”
顺着铁睿的手指过去,季沧亭只见一个华美的营帐,里面隐约传出丝竹之声,皱眉道;“军中岂能有伎乐那是谁”
“石莽去年新拨下来的左右手,督军苟正业,这人可是个眼睛里长刺的杠子头,每年例行提拔军官,全都给了他裙带的那些权贵子弟,我说扩军多设一些,他就怀疑我要谋反。我这偶尔放放风,他才不那么多屁话。”
季沧亭骂道:“什么玩意儿,回头我想办法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以势压人。你,今日起整顿能用的兵卒准备北上,过来点儿,我给你看个宝贝……”
“哎我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明白,没有诏令我不可能……”待看见季沧亭拿出来的小物事,铁睿吓了一跳,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石莽的东西吗,你把石莽宰啦”
“我没有,这是陛下赐的,见虎符如见君,先给我备好三千架元戎弩,待我回炀陵后自会取得通关怕凭证,这京畿卫腐烂之地没什么好待的,带着你还有志于报国的兄弟,到时候就去跟我爹混去吧。”
“真哒”铁睿兴奋了一下,又咳道,“那你得等我一段时间,辎重库房钥匙在那苟正业手上,我得想办法徐徐图之——”
季沧亭暴躁道:“军情紧急,说尼玛崩裤衩的屁话那狗督军在里面是吧,让开,让我去教他为官之道!”
铁睿连忙拦阻:“哎哎哎这可不行,那是朝廷命官,我身为京畿卫骁骑大将——”
季沧亭:“我给你弄独孤楼的剑谱,带署名的。”
铁睿:“郡主请。”